再說京營士兵,有一半以上成為權宦、勛貴外戚、內閣相公、朝廷衙門的仆役,早就忘了怎么打仗!長此以往,大明三大京營只是一個花架子而已!如此積弊,居然袞袞諸公無動于衷!
兵部尚書王晉溪、兵部右侍郎王維綱兩人逢迎君上,結交內侍窺視圣意,吾必彈劾之!
今圣任用宦寺,荼毒生靈,于大明祖制不合!吾將諫言圣上親賢臣遠小人,仿效太祖!”
王晉溪就是王瓊,王維綱就是王憲,兩人善于溜須拍馬討好正德,在朝臣中名聲不好。但兩人都有軍功在身,在基層打拼多年,是能做事的高級官員。
羅欽順見慣剛擔任科道言官就雄心勃勃立志除弊去疴的官員,那一般是二十多歲剛中進士即擔任言官的人才會這樣。夏言年近四十,仕宦五年,照常理不應該如此。
羅欽順聽后不置可否,轉換話題稱贊道:“吾江西鄉人說話多有口音,你居然一口標準的南京官話,很少見呀!
桂洲你聲音清朗中氣十足,不去當翰林講師可惜了!翰林院里江西人最多,你應該有機會的!”
如果能進翰林院那等于又鍍了一層成色十足的金粉,夏言聞言大喜道:“家嚴一直在浙江為官,吾少年時,于家嚴膝下承歡受教。當時不懂事,學著說浙江土語,被家嚴訓斥曰:多少朝臣苦于鄉音太重,無法暢快明白地立于朝堂辯論,以至于官位止步不前!你若想當大官,必須要說得一口流利官話!
所以吾在南京國子監學習期間,每天清晨即起,學著用標準的南京官話誦讀一篇四書五經,是下過苦功夫的。”
羅欽順點點頭表示佩服,又寒暄兩句后眼睛看向費懋中。夏言見機,出言告辭離開。
夏言走后,費懋中先贊一句道:“夏前輩雄心壯志,未來定是大明能臣!”
顯而易見,夏言為人自視甚高性格專橫,這讓羅欽順想到自己的不肖弟子。幸好楊植鬼精鬼精的,臉皮厚會來事,看人下菜碟,也不知道楊植能不能過鄉試、會試?
羅欽順回道:“民受,你既然已經中式,剩下的就是殿試名次問題了!聽聞費首輔的兒子在家鄉亦有才名,以你費家的風水,兩輩出四名翰林不在話下!一家四翰林,皆是能臣,亦是大明佳話,吾輩江西鄉人與有榮焉!”
費懋中大喜,施禮感謝后又道:“不知道殿試規則如何?”
鄉試、會試非常嚴格,全靠真本事,能過會試者沒有人說三道四。但會試中式舉子保底是三甲,所以殿試閱卷官就不必監禁起來與世隔絕。但殿試考的只是策論,所以殿試閱卷的名堂非常多,里面的貓膩不足為外人道也。
“殿試閱卷官,無非就是內閣四相公加六部尚書左都御史,偶爾右都御史、通政司等亦會參與閱卷。
至于你的殿試名次,只要你用心寫,以你的學識,二甲不成問題。”
費懋中口稱“謝前輩吉言”,又道:“前輩位居中樞,外朝之首,自然高瞻遠矚,知曉吾皇明施政之得失!圣上可能就哪些政務問策呢?”
殿試的主考官、出題人是皇帝,皇上若真的想讓某考生中狀元,直接公開欽點就行了,所以殿試不存在泄題問題。
歷代殿試策論題都是緊扣時事,考生不能無的放矢。萬歷后心學盛行導致學術風氣敗壞,殿試考生的策論個個空洞無物,純是應付、頌圣。
現在還沒有到萬歷年間,費懋中這是請羅天官猜一下策論的主題早做準備,以免自己到時候言不及義。
羅天官苦笑一下道:“從近幾科殿試來看,正德九年殿試考學以致用,題曰‘家國仁讓之風,用人理財之效,視古猶歉,豈所以為治者未得其本乎?’
正德十二年殿試考如何看待祖宗之法,題曰‘近守祖宗之法而行,法猶有所未逮,其故安在?’這是圣上想變法。
明年十六年,殿試應該考邊患,籌備錢糧征沙漠了!不過那是內閣和戶部考慮的事,看楊首輔有什么辦法了!”
楊廷和宅第書房里,禮部尚書毛澄已經在候著。楊廷和坐定后,讓陪聊的門客先出去,問毛澄道:“圣上召楊大司徒赴行在,垂詢籌備錢糧之事,白齋你怎么看?”
毛澄蘇州府人,字憲清,號白齋,是弘治六年的狀元。當今內閣四相,連同禮部尚書毛澄都是弘治年間的東宮教習、伴讀,以潛邸從龍資歷而得到權位的。按制來說,從龍之功是非常硬實的,僅次于救駕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