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禾跑過去,摘了一片車前草的葉子,放在鼻尖聞了聞,有股淡淡的草腥味。他把葉子舉起來,對著晨光看了看,葉片上的紋路清晰可見。“先生,我記住了,車前草的葉子寬,有穗子,聞著有腥味。”
素問笑著點頭:“不錯,學得挺快。不過光記樣子還不夠,還要知道什么時候采最好。比如車前草,現(xiàn)在剛長穗,藥效最好;要是等穗子熟了,藥效就弱了。”她邊走邊教,從路邊的青蒿到山坡上的柴胡,從溪邊的薄荷到林間的茯苓,每一種草藥,都詳細地講著形狀、氣味、藥效和采摘的時間。
阿禾聽得格外認真,手里拿著一根小樹枝,在地上畫著草藥的樣子,遇到記不住的,就反復問素問,直到完全弄明白才肯罷休。他的竹簍漸漸滿了,里面裝著蒲公英、車前草、柴胡,還有幾株剛冒芽的當歸。陽光慢慢升高,晨霧散了,山里的鳥鳴聲越來越響,阿禾額頭上出了汗,卻一點也不覺得累——他覺得這些草藥就像有生命一樣,每一株都藏著能治好病的秘密,而他正在一點點揭開這些秘密。
快到中午時,兩人走到一處山澗旁,準備歇會兒再回去。山澗的水很清,能看見水底的鵝卵石。素問坐在一塊石頭上,拿出水壺喝了口水,又遞給阿禾:“喝點水,歇會兒。”阿禾接過水壺,咕咚咕咚喝了幾口,水帶著點清涼,順著喉嚨下去,解了不少渴。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著女人的哭聲:“素問先生!您在哪兒?救救我的孩子!”阿禾抬頭看去,只見一個穿著藍布衣裳的婦人抱著一個孩子,跌跌撞撞地跑過來,頭發(fā)亂了,臉上滿是淚水,懷里的孩子臉色蒼白,閉著眼睛,嘴唇干裂。
素問立刻站起身,迎了上去:“別急,把孩子給我看看。”婦人把孩子遞過去,哭著說:“先生,我家娃早上還好好的,突然就發(fā)燒了,渾身燙,還一直哭,我實在沒辦法了,才跑來找您!”
素問抱著孩子,手指放在孩子的額頭和手腕上,又翻開孩子的眼皮看了看,眉頭微微皺起:“是風熱感冒,燒得有點高,得趕緊用藥。”她回頭對阿禾說:“阿禾,你去竹簍里找找,有沒有薄荷和柴胡,各拿一點過來。”
阿禾立刻跑過去,打開竹簍,從里面找出薄荷和柴胡,仔細數(shù)了數(shù),各拿了一小把,遞到素問手里:“先生,夠嗎?”
“夠了。”素問接過草藥,又對婦人說:“你家離這兒近嗎?我們去你家煎藥,孩子現(xiàn)在需要休息。”婦人連忙點頭:“近,就在山腳下,我?guī)銈內ィ ?/p>
幾人往山腳下走,婦人一邊走,一邊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我家男人去年打仗死了,就我和娃兩個人過。這娃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么活啊……”說著,眼淚又掉了下來。
阿禾走在后面,看著婦人的背影,心里酸酸的。他想起自己爹娘生病的時候,也是這樣擔心,要是沒有素問先生,爹娘可能就活不下去了。他悄悄攥緊了拳頭,心里更堅定了要學好醫(yī)術的想法——他要治好更多像這個孩子一樣的病人,讓更多的家庭不用再擔心失去親人。
到了婦人家,是一間簡陋的土坯房,里面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和幾個板凳。素問把孩子放在床上,讓婦人燒熱水,自己則拿出藥臼,把薄荷和柴胡放進去,開始搗藥。阿禾站在一旁,看著素問搗藥的動作,手法熟練,力度適中,藥臼里的草藥很快就變成了粉末。
“阿禾,過來幫忙。”素問把搗好的藥粉遞給阿禾,“等水開了,把藥粉放進去,煮一刻鐘,記得要攪拌,別糊了。”阿禾接過藥粉,點點頭,眼睛緊緊盯著鍋里的水,等水開了,小心地把藥粉放進去,用勺子輕輕攪拌著。
藥煮好后,素問把藥汁過濾出來,放溫了,用勺子喂給孩子喝。孩子一開始不肯喝,哭著掙扎,婦人在一旁急得不行。阿禾想了想,從懷里掏出一顆用糖稀做的糖塊——這是昨天春桃給他的,他沒舍得吃。他把糖塊遞給孩子:“乖,喝了藥,就能吃糖了。”
孩子看著糖塊,哭聲小了點,張嘴喝了一口藥汁,雖然苦,卻還是堅持著喝了下去。喝完藥,阿禾把糖塊遞給孩子,孩子含著糖塊,慢慢閉上了眼睛,呼吸也平穩(wěn)了些。
婦人看著孩子睡著了,心里的石頭終于落了地,對著素問和阿禾連連道謝:“謝謝先生,謝謝阿禾!要是沒有你們,我家娃就危險了。”她從柜子里拿出一個布包,里面裝著幾個雞蛋,非要塞給素問:“先生,這雞蛋您拿著,不是什么好東西,您別嫌棄。”
素問推辭不過,只好收下一個雞蛋,又把剩下的還給婦人:“你家里也不容易,這些雞蛋留給孩子補身體吧。孩子還要喝兩天藥,我明天再過來看看。”婦人點點頭,送他們到門口,看著他們走遠了,才轉身回屋。
回去的路上,阿禾手里攥著那個雞蛋,心里暖暖的。他抬頭看向素問,問道:“先生,咱們給人看病,為什么不要報酬啊?”
素問看著他,笑了笑:“行醫(yī)不是為了報酬,是為了救人。廬江郡的百姓剛經(jīng)歷戰(zhàn)亂和旱情,日子都不好過,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她頓了頓,又說:“你記住,當醫(yī)者,最重要的是仁心。有了仁心,才能真正為百姓著想,才能治好病。”
阿禾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把“仁心”兩個字記在了心里。他看著手里的雞蛋,又看了看竹簍里的草藥,突然覺得,自己手里的不是雞蛋和草藥,而是沉甸甸的責任——這份責任,是素問先生傳遞給他的,也是他將來要堅守的。
夕陽西下,兩人背著竹簍往醫(yī)署走。晚霞把天空染成了紅色,路邊的草藥在夕陽下泛著柔和的光。阿禾走在素問身邊,腳步比來時更堅定了——他知道,自己的醫(yī)者之路,才剛剛開始,而這條路,會和廬江郡的春天一樣,充滿希望。
時疫突發(fā):醫(yī)署內外的生死競速
廬江郡的雨季來得突然,一場大雨下了三天三夜,雨停后,空氣里彌漫著潮濕的水汽,地里的莊稼倒是長得更旺了,可醫(yī)署里的病人卻突然多了起來。
最先發(fā)現(xiàn)不對勁的是春桃。那天早上,她剛把曬干的草藥整理好,就看見一群百姓扶著一個病人過來,病人臉色發(fā)黃,渾身發(fā)抖,還一個勁地嘔吐。緊接著,又有幾個癥狀相似的病人被送了過來,有的還發(fā)著高燒,說胡話。
“先生,這不對勁啊。”春桃跑到正在配藥的素問身邊,聲音有些急,“一下子來了這么多病人,癥狀都差不多,是不是……是不是時疫啊?”
素問心里一緊,放下手里的藥杵,快步走到病人身邊。第一個病人是個中年漢子,躺在臨時搭起的木板床上,臉色蠟黃,嘴唇發(fā)紫,呼吸急促。素問摸了摸他的額頭,滾燙,又把了把他的脈,脈象浮數(shù),再看他的舌苔,黃膩。“是瘧疾。”素問的聲音有些沉重,“雨季潮濕,蚊蟲多,瘧疾容易傳播。”
她剛說完,外面又傳來一陣喧嘩,石頭跑進來,滿頭大汗:“先生!不好了!城外的流民棚里,也有好多人得了這種病,有的已經(jīng)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