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勛怒氣沖沖就想上疏反戈一擊,被楊植拉住:“大伯,不要沖動,俗話說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你就認個錯罷!”
郭勛狐疑道:“你一向號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今天怎么做起縮頭烏龜來了?”
“急什么?不妨示弱誘敵,引蛇出洞!你可知老鼠拖木掀,大的在后頭!待敵人充分暴露,我們再將其一網(wǎng)打盡!
這叫預備窩弓擒猛虎,安排香餌釣金鰲!”
郭勛很快上疏承認錯誤,大度地表示一人做事一人當,愿打愿罰,任憑圣上處置。趙璜亦趕緊上疏自陳輕信,絕無阿附郭勛之意。嘉靖不想在這種小事上浪費精力,批復讓虎賁左衛(wèi)換回原址,王指揮使白請了楊植一頓。
能讓氣焰囂張炙手可熱的郭侯爺吃癟,鄭一鵬聲譽鵲起。
“楊首輔去國之后,想不到是抑齋兄一枝獨秀,成為與奸臣權貴作斗爭的中流砥柱!”
教坊司大街一處行院中,楊廷和在朝中的門生弟子紛紛向鄭一鵬舉杯致意。
鄭一鵬一把推開懷中的姐兒,舉杯慷慨激昂道:“在下來自福建莆田!眾所周知,莆田以醫(yī)術精湛著稱,我們莆田人走遍天下,不知治愈了多少大明人民!
我鄭抑齋自小惟愿成為良醫(yī),但長大后才發(fā)現(xiàn)學醫(yī)救不了大明!因此棄醫(yī)從文,以筆針砭時弊,以墨蕩滌世風,不值得各位前輩謬贊!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來,諸君為這個荒唐的朝堂干一杯!”
五月初,剛就任山西巡按的馬錄收到了一封人情函。書信是武定侯郭勛寄來的,信中說:“張寅是我的舊相識,被人誣告,不過是小人嫉妒他的財富,那張寅清白無辜,去年五月主動從北京來到太原投案自辯,已經一年過去了,為什么至今羈押獄中?請馬中丞將其寬宥,釋放回家云云。”
郭勛什么地位,馬錄很清楚。一個侯爺居然為了一名囚徒向一省巡按示好?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隱情!
馬錄將山西按察使喚來衙署問道:“你聽說過有樁張寅案嗎?”
按察使愕然道:“好教大中丞得知,此案是白蓮教謀反案,按例歸按察司管轄,案情復雜,涉及人物、地點眾多。按察司查明真相,乃是莠民薛良誣告張寅,已于前些日子做出終審判決:流放薛良于張家口外,永世不得返回關內;張寅釋放回太原舊宅!”
居然是謀反大案!馬錄的眼睛瞇起來,沉思半晌后輕笑一下,問道:“按察司辦案期間,可有與案件無關人員為張寅說情?”
“張寅一個商人納捐得個虛職爾,又不是正經官身,誰會為他說情?涉案之地知府、知縣出具的都是公文證言,按察司俱有案卷可查。”
馬錄身子往后一靠,指示道:“你馬上令軍兵將張寅看住,不得讓其離開家宅!再派人將案卷送到這里!”
看著按察使欲起身去執(zhí)行命令,馬錄又說道:“這些事派你的幕僚去辦罷!你暫且莫走,與我細細說一下張寅謀反案的來龍去脈!”
山西五臺縣有位商人名叫張寅,生意做得很大,往來于兩京、蘇杭、河南、徐州,他在太原府城購買了八間門面房,還在五臺、太谷、徐溝等縣置辦田產。
商人有錢之后自然會產生階級躍升的需求。正德十六年,張寅向朝廷納捐,得了一個太原左衛(wèi)指揮使的虛職,并為大兒子在北京納銀進入太常寺任中書舍人。
正常人都會捐個監(jiān)生貢生,穿上士子衣衫,在知縣知府面前也能有個位子坐。張寅一看就是鄉(xiāng)下沒見識的土財主,居然捐了個無印信無文憑的三品指揮使武官!
商人生利的一大途徑就是放貸,張寅亦不例外,他產業(yè)在太原、五臺、太谷、徐溝等,自然就在這些地方放貸,以錢生錢。
徐溝縣的薛良是名浮浪子弟,就此成為張寅的客戶。薛良前后共向張寅借了十五兩銀子,大都在賭坊輸?shù)镁狻堃苽鶗r不免使用非常手段,雙方由此結下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