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那邊給王寵去了信,王寵答應收楊植進科舉輔導班。這個時代大部分學生都是自學,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向老師請教。從此楊植就得每個月從南京去蘇州待幾天再回來。
王陽明收到叢蘭轉來的張鰲山偽書信后,作為繳獲敵人的文書,報上去為張鰲山脫罪。最終朝廷認可張鰲山內心煎熬,雖未入仕前受過朱宸濠的恩惠,入仕后為朱宸濠說過話,但那個是人之常情;本人始終站在大明立場,大義不虧,還有立功表現,功過相抵。
這段時間的邸報每期都有公布朱宸濠叛亂后續處理事項,一個個與朱宸濠往來密切的太監、官員被清洗,下獄的下獄,自盡的自盡。張鰲山在江北簡直是度日如年,聽到急促的馬蹄聲就渾身酸痛。提心吊膽地捱到十一月份,沒有等到緹騎前來捉拿,知道自己平安落地,于是回到南京向都御史述職,等待朝廷安排工作。
楊植聽到小座師回到南京,帶著涂惟趕到官驛拜見大宗師。張鰲山現在已經不把楊植當弟子看待,很客氣地平輩論交。
張鰲山給了態度,楊植卻不敢輕狂,執禮甚恭,寒暄幾句后,問道:“張老師有什么打算?”
張鰲山茫然說:“若不是楊小友縱橫捭闔,我今日已在詔獄中被錦衣衛拷問,極有可能被追奪出身以來文字,子孫后代不得科舉,永無出頭之日!能平安落地,我還能有什么打算?”
楊植安慰說:“張老師放心,你祖父是進士,父親是進士,你是進士,你兒子將來肯定是進士,這叫慣性!”
張鰲山苦笑一聲:“我是有污點的人,既使朝廷不追究,又有何面目立于朝堂,去做糾風肅紀,監察天下之事!”
原時空歷史,張鰲山因與寧王交好被下詔獄。經王陽明和一群吉安府老鄉文官上疏營救,一年后張鰲山才被釋放,官復原職。
但張鰲山此后默默無聞,除了拜王陽明為師,給王陽明寫真并把畫像供奉起來,沒有任何事跡被記錄下來。估計他在暗無天日的詔獄中被錦衣衛鎮撫司修理得很慘,留下來心理陰影,再不敢像從前那樣跳達。
楊植建議道:“張老師不妨考慮從朝堂轉遷地方任職!遠離南北兩京!你看福州府怎么樣?”
張鰲山覺得可以,但為何是東南福州,而不是西北甘州?
“虎糾虎糾,有虎即糾!福州比吉安更溫暖宜人,適合老師療養心靈創傷!福建鎮守太監尚春老公公為人柔和,崇尚文教,與我輩士人交好。老師去了不至于被刁難!”
福建鎮守太監尚春的名聲在士林中一向口碑良好,不像正德身邊其他的太監那樣氣焰囂張,刻薄對待文官。
尚春在內書房讀書時,福州人林瀚翰林給小黃門上過課,林瀚后來當了兵部尚書,今年剛去世。有這層關系,尚春在福建總是以林瀚弟子自稱,治理有方,頗有儒家風范,深得福建人心。
張鰲山把南北直之外一等一的大府排了一下,去江西當官是不可能的,那么福建福州府確實是最好的地方,其次是泉州府及湖廣四川的一些大府,都很養人。于是點頭贊同:“好,我跟都御史說說,去福州當個知府也好,當個府丞也好。”
京官比地方官高一級,也就是說京官轉遷地方,升一級才是平調,地方官轉遷到中央機構,平調即等于升一級。張鰲山是正德六年的進士,御史出身,按資歷當個福州知府沒有問題。
對小座師的低姿態高覺悟,楊植非常欣慰,轉身把涂惟拉過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南昌府的涂惟涂舉人!涂惟,字知新,你們應該很熟,你給他寫過信的!”
張鰲山臉漲得通紅,一瞬間溫故而知新,想起很多不愿意觸及的往事,心中隱隱有上了賊船的感覺。
叮,系統提示:挖走王陽明門下的一個弟子,功德加一。
又過了幾日,徐天賜去國子監,把楊植從課堂上叫出來,開口便道:“楊兄弟,你的好事來了!”
楊植心中蕩漾,問道:“莫非是秦淮河的柳飄飄托你傳書?”
徐天賜瞪大眼睛,怒道:“柳飄飄是秦淮名花榜上的二甲頭名,你什么時候與她交好了?我這個大哥都不知道!”
楊植連忙否認:“我只是隨便一說!小舅子盯著我呢,你沒見我從來都是喝素酒!”
徐天賜相信了楊植,說道:“呸!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諒你也養不起她!你的好事比柳飄飄垂青于你差點意思,不過大差不差!”
停頓了一下,徐天賜見楊植無動于衷施施然的樣子,感覺很沒有成就感,繼續說道:“今上駐蹕揚州,錦衣衛傳話過來,讓我們兩人去見他!”
楊植疑惑地問:“圣天子本來就要來南京,干嘛多此一舉?”
徐天賜憐憫地看著楊植,以官場老人的口氣教訓道:“你就是農二,懂個屁!南北兩京是國都所在,皇上只要在京城里無異于坐井觀天的囚徒,哪能隨便見到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