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最不舍的,不過是這樣平常的景象,一個容她去愛的人,好好活著。
林瀲聽見動靜,見沈嫣已走了過來床邊,鼻煙壺收起不及,干脆從容蓋上蓋子,扭手放在床頭,伸手去拉沈嫣坐下,討好地笑著,給她擦淚,“對不起,別生我氣。”林瀲喉嚨傷了,出口沒有聲音,沈嫣看懂了她的唇語。
沈嫣摸摸林瀲脖子前,躺了兩天,那鎖骨更明顯了,仿佛要刺穿她的皮肉。“痛嗎?”沈嫣問,林瀲搖搖頭,然后遲來地,補了一個笑,臉上的顴骨也高高的,是臉頰下陷的緣故。沈嫣才想起來,她竟從來沒為林瀲畫過丹青,現在還來得及嗎?
沈嫣的手慢慢地摸過林瀲的臉,摸過那略帶桀驁的眉,原來觸感是很柔軟的;那悠長的眼睛,在沈嫣手里輕顫著,如同遠飛的蝴蝶,在空中留下一道顫動的影痕;涼而高的鼻骨,是水上冒出的一片柔滑小石島,帶著流水的涼意;再往下,是溫熱的唇,像軟而飽滿的花瓣,摸到花心里去…花朵帶笑,輕輕咬了她一下。
沈嫣閉上眼,把唇貼在花瓣上,微濕的涼涼花蜜主動沾上了她的唇,輾轉纏綿,花蕊輕轉,遞到她的舌尖上。
是哪本經書說過,仙人修仙之道,不食五谷,只取花蜜。沈嫣想,也許吸取花蜜不是一條成仙之道,也許在和花蜜交融之時,人便已經是仙了,一瞬永恒,又何必再成仙長生呢。
“阿嫣…”林瀲在她唇上喃喃叫她,沒有聲,只有氣,噴得沈嫣唇上癢癢的。
沈嫣的唇對著林瀲的唇,仿佛要把話推進她的皮膚里,“我想起來,我們嫁入王府那晚,我的蓋頭是你掀的。”
林瀲展顏笑了,“早說過的,你是我夫人。”
“我是你夫人,可你不是我夫君,也不是我夫人。”沈嫣的眼睛這樣近,大得讓人無處可逃,林瀲只看了一眼,不可避免地深陷了進去,一直沉到幽潭之下,潭水從沈嫣眼里溢了出來,流到林瀲的臉上,燙的。
林瀲只當沈嫣是心疼自己中毒初愈,笑著幫她擦淚,捧著她濡濕的臉,氣音吹到沈嫣臉上,“想娶我呀?你的聘禮呢?”沈嫣唇動了動,林瀲一手按著她的嘴,慢慢噴著氣,“我別的都不要,只要你別生我氣,好不好?”她伸手從床頭柜子旁抽出一個大錦袋子,“你不生氣,我就嫁你,再貼個大嫁妝。”
林瀲指尖按著的唇微彎起來,雖然那張臉又濕了。錦袋子里抽出一對白玉,沈嫣眼神一變,林瀲立刻說,“不是羊脂白玉,你看。”怕沈嫣看不見玉中間那絲雜青色,林瀲舉起玉來對著光,“你看,有點綠色,這里…”
“這是什么花?”沈嫣輕輕摸著玉上的刻紋。
“并蒂蓮,”林瀲拿指尖,一筆一畫寫在她手心。不是比翼鳥,也不是鴛鴦,天上地下,從來沒有一對為人稱頌的伴侶,不是一雌一雄的。唯有并蒂雙蓮——相扶相依,不離不棄,可終究是兩朵柔弱的花,她保護不了她,她也保護不了她。所謂有情,不過是不為人所知地相伴一世,同生同滅罷了。
所有花與花的故事,都是這樣的。
沈嫣伸手拿過一塊,捏在手心里,“我很喜歡。”
“你收了我的嫁妝,以后不能拋棄我了。”
“嗯。”
林瀲明媚一笑,“你自己說的啊。”
“這玉,我怎么帶走呢?”
林瀲拿過玉,幫她綁在腰帶上,“這樣就戴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