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面的苑子呢,是王爺與王妃休息的地方,王爺取名“冬苑”,冬天的冬。秋收冬藏,冬是休息的季節。王爺以此提醒自己好生歇息,照顧自身,不讓陛下憂心。喂!小賈別玩了,我們這兒叫冬苑,行不行?
“哦行啊行啊,我就說叫東苑嘛。誒誒!我有!尊、九、萬!沒有了吧~哈哈哈是不是我贏了!”
林瀲翻了個白眼,湖北面那園子…“王爺,喂王爺!北面叫雪園行不行?”
“為什么不叫北園啊?”
“北和背很像啊,背運背運,多不好聽,打牌容易輸的。”
小青驚道,“我說呢~我現在是不是就坐著北風?”
黃明宇拍拍思凱,“你等一下跟小青換位置。”
林瀲嘖了一聲,“先別玩別玩,叫雪園好不好?很容易記的啊,你想以前北書房叫學牢,現在府里北面叫學園,但卻是個有太陽有亭子,可以跑可以玩的地方哦,爽不爽?”
黃明宇笑道,“誒誒,好,那好~就叫學園,咱們天天在學園里踢球抓鳥。以后請夫子來做客,告訴他那個園子叫學園,讓他夸夸我們哈哈~”
林瀲掃了小太監一眼,掭掭筆,低頭邊寫邊說,“王爺再三斟酌,為背面的園子取名雪園,是有感于前朝名句,‘人生經年路,飛鴻踏雪泥’。是要警醒自己,雁過無痕,浮世無常,應時刻惜福敬上,珍惜陛下賜予的關愛恩顧。”
小太監一一應下。林瀲勾完最后一筆,擱下毛筆,海棠連忙蓋好手牌,幫她移開鎮紙,抬起緞錦細細吹干,卷起來雙手捧給小太監。太監默背著一堆冠冕堂皇的庭院名字退下了,小心翼翼地捧著那小卷緞錦,馬車都不必坐,一路小碎步快走過宮墻外的官道,從北門入,經過御花園,經過皇子們從前的北書房,經過東六宮,直接轉進乾清宮,一腳踏進了旁邊的昭仁殿里,也不過兩盞茶時間。
剛才皇帝陛下就是在這里和宰相父子說著笑著,忽然問起賈王府的各院名字的。此刻卻一室安靜,不見了人影。小太監問了好幾個人才知道,原來是皇后在御花園擺了茶席,邀皇上和宰相大人父子賞春去了。
小太監忙又趕了去御花園,一眼瞧見帝后正坐在荷池旁的聽雨亭里,皇帝下首坐著丞相何大人,丞相大人下首卻不見何公子。說是皇后娘娘一見丞相公子便覺面善親切,疼愛得不行,命人搬了食案來放在自己下首,要親自盯著公子吃好喝好。
小太監拿著手里一卷緞錦,暗自忖度。本來皇上和六王爺父子間的小事,是不該在旁人面前匯報的。但皇上問起的時候,丞相父子也在場,皇上還說若回頭院名起得不好,讓何公子這盛京出名的才子代為再取。那么賈王府的院名私事,丞相父子必是能聽的了,亭里再有一個皇后,也不算外人。小太監心下一定,正要走進亭里匯報,正巧皇后的寧和公主帶著侍婢也來了,要向皇后請安。公主一進亭里,丞相立刻扭開了臉,望天望地望不存在的荷花,就是不敢望公主;何公子倒是巋然不動,只是眼簾禮貌地下垂著。
公主一見有外男在場,仿佛也吃了一驚,連忙遞起月扇遮了半張臉。那月扇細筆描出一朵傾國牡丹,白瓣粉蕊,襯得人臉無故也嬌紅幾分。春寒三月,公主竟還帶著月扇出門,足可見天佑皇家啊,公主所踏之地,就沒有冷的。
皇上瞟了皇后一眼,皇后笑道,“寧和前些日子病了,臣妾想著今日天氣好,便叫她出來走走。沒想遇上了丞相大人,聊得高興竟忘了自己的親女兒。”說著招手讓公主上前來,搓著手摟著背,問藥問病問睡覺。公主細聲細氣一一答了,都說很好。邊說著,邊有宮人又抬了一席茶食來。何公子連忙起身作揖道,“既是公主來了,小民…”
皇后笑著指了指何公子下首,“擺在那兒罷,你們年輕人坐在一起,有個伴不無聊,才肯陪我們多坐一會兒呢。”
何公子轉頭一看,他坐得已經離亭邊不遠了,公主的食案要是擺在他的下方,那就得半身曬著太陽了。何公子躊躇了一下,皇后的意思已然明了,人家公主都沒說什么,他再要告辭要挪位就小家子氣了。但無論如何,總不能真叫一個病愈公主曬著太陽陪他們下午茶吧。
何公子又作一揖,“那勞煩公公把小民的案子搬進來一點吧。小民擾了皇后娘娘了,娘娘勿怪。”
皇后慈愛地笑了笑,瞥了眼公主,公主的月扇仍擋在下半臉上,精心掃過的長睫毛顫顫垂著,臉上飛起一抹淡紅。
丞相大人饒有興致地看著太監們拼桌擺坐墊。坐墊這東西,在常人家里,向來是擺在食案正中的。但宮里似有宮里的規矩,公主的坐墊擺得稍偏右,何公子的坐墊擺得稍偏左,兩張食案又湊得近,望過去倒像是兩張案子拼成了一張長的,一對坐墊并著擺在正中間。
丞相大人望著那條連為一體的長案子,忍著笑。是了,古來自有“男左女右”一說。宮里果然是宮里啊,這坐墊,可擺得太遵古訓了。
何公子望著那幾乎湊在一起的坐墊,背上頓時僵了僵,還是扶著袖子做了個請的手勢,“公主請上座吧。”
寧和公主也遲疑了一下,終是不敢動那座墊子,慢騰騰地撫裙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