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把下巴壓在手臂上,臉上水珠輕滲,“瀲瀲~”
林瀲干瞪著的眼睛里終于放進了沈嫣的倒影,玉白肩膀、纖細手臂、被水汽浸潤的眸子黑得發亮。頭發松松挽起,額邊搭著幾縷細發,抹出柔和的鵝蛋臉頰。沈嫣的聲音比水更軟,“拿來~給我嘗一口?!?/p>
林瀲丟下青團盤子,自己走了過去,不敢站著從上往下望,蹲在沈嫣面前平視著她,淡定地顫著唇問,“你要什么?”
沈嫣哈哈大笑,忽地從水里跪起,探身摟住了林瀲,在她腮上響亮一吻,“你真的好可愛~”
“喂,你要把人家弄濕了,”阿堇笑著罵她。
沈嫣滑落回水里,笑盈盈地望著林瀲,濕濕的手指點了點她鼻尖,“小青團~”
青團、糯米、軟的、綿綿的,就像剛才阿嫣抱過來的時候…一只纖纖素手伸進林瀲腦袋里,本來輕盈潔白的面粉中摻入了溫熱的甜藥汁,揉著攪著,面團漸漸成型,帶著沉沉的棕、輕輕的粉、憂郁的藍、謎樣的紫…再不見原本的白了。
林瀲仍是呆著一張臉,不敢低頭去看自己微濕的前襟。
三十一章
大概是皇帝陛下祭祀過的原因,今年的清明后,終于不情不愿地下了幾場毛毛細雨。地剛濕了些,便又停了。天總是陰陰的,仿佛日日都在考慮該下還是不該下雨??v然不下,也擺個認真思慮過的樣子。
明明是晚春時節,正是花季雨季之時,然而天色灰蒙之下,樹綠得勉強,花也紅得心不在焉。六王府那最負盛名的小湖在光盛些的時候是蕉葉綠的淺灰,在云重些的時候是石涅色的深灰,微風吹起湖面的淺淺皺褶。荷花還沒開。
青玉一身縹碧色紗裙,領著林淵從小小的府門進來,沿著西墻上一道長廊經過前庭,“王妃和瀲瀲在雪園正北的亭子里。”
“她怎么樣了?”林淵問,沒說清楚是哪個她。
青玉在前面領著,步子密,走得卻不快,“好多了,那日送了沈老夫人回寒道山,回來看著挺好的,還正經用了晚飯,和王爺有說有笑的。半夜忽然高燒起來,阿嬌才說原來背著人哭了一晚上。瀲瀲陪著哄著,一直沒敢聲張,到了半夜見她燒起來,實在按不住了,才叫人煮藥拿冰。本來也不想驚動王爺的,誰知王爺還沒睡,立刻就嚷著要太醫。這才鬧大了。”
確實鬧大了,那晚林淵都聽見了動靜,還以為阿嫣生了什么大病。林淵大半夜地披衣起來,立刻差人過來王府問情況,連帶著怨青玉這樣大的事都不通傳一聲,越想越氣,差點沒隨手砸了個新收的古箭弓。后來才知道不過是哭傷了,發了燒,天亮后病情就按下來了。
沈嫣這一病,不但宮里太醫院和林府被六王爺驚起,連帶著身在澤王府的林汐也天不亮就沖回了林府問情況。澤王爺不放心妻子夜里出門,竟親自陪著去了林府等消息,卻原來林府并不比他們更早知情。親王駕臨,林老爺夫人自是不能睡了,幾個人大眼瞪小眼等了半晌,林淵快步跨進東苑,笑著搖頭,“沒事,已經不燒了。說是沈老夫人回山上了,六王妃一時傷情,養養就好了?!?/p>
林汐站起來,“林淵,我們去看看吧?!?/p>
澤王拉著她,“讓她靜一靜吧,過幾日再去看。既沒事了,我們回去吧。”
什么“她”?說得好像他和阿嫣認識似的。阿嫣跟他隨便能收進府里的那位可不一樣!林汐眉頭一蹙,澄清道,“過幾日去也是我自己去?!?/p>
澤王略一怔,撐起一個得體的笑,“當然,勞煩王妃了。”
林淵和林夫人對看一眼,心下皆有些詫異。
澤王夫婦轉身要走,林夫人拉住林汐,似有些不舍。澤王爺體貼,讓王妃留下陪陪母親,自己先回去了。澤王一走,林夫人立刻嚴審林汐,林淵也在場,不然也聽不到澤王府里的最新新聞。
林淵跟在青玉身后,將要轉出長廊,隔著湖水遠遠看見一個四角小亭子。六王爺也住進來一個多月了,不知忙什么,亭子匾額竟還是空的,柱子上也留白,并不曾提兩句詩。亭子里兩條一粉一青的身影依偎著,看不清是面對著她們,還是背對著她們。林淵停下了腳步,撐著長廊柱子,扭頭上下掃了青玉一眼,“瀲瀲愛綠,現在看來你也是愛綠的。”
青玉低頭看自己身上的青碧紗裙,“瀲瀲做衣服,會多做一套給我?!睘嚍嚳偸钦f,她是林淵的妹妹,青玉也是。青玉平靜地望著林淵,沒再說話。
林淵欣慰地笑了笑,問青玉,“這里怎么樣?”
青玉沉思一下,認真道,“比我想象中要不容易一些,宮里的線雜,但也基本摸清了,王府的運作大體不成問題?,F在是曼霓那邊比較頭疼,今年旱,莊子那邊收不上來多少。王妃又…”青玉壓低聲音,“沈小姐很反對放貸,不然這是最快的滾錢方法。所以現在就是一些老辦法吧,我從買斷了身契的女孩子里挑出來幾個,慢慢培養起來做府里的繡娘。以后衣服就不用另花錢請人做了,她們閑時若還能多做一些,拿出去換現錢,就值了?!?/p>
林淵瞟了眼青玉,微微一笑,有點不置可否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