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拍了拍皇后手臂,“歇歇吧。”
玄墨靴子蹋過坤德殿的門檻,背后傳來一聲得體的“臣妾恭送陛下”,這么多年了,這聲音仿佛從來沒變過。從第一天開始,她就是座端莊的正宮,坐北朝南的一座煌煌大殿。走進里面,卻是空蕩蕩的,沒有人。
連他也不是人。
抬著皇上的轎子走出了好一段路,他望著前方,慢慢轉著手里的玉扳指,臉忽然微垂下來。旁邊的太監立刻走近了些,側起耳朵,聽皇上低聲道,“要是皇后宮里這兩日有大宮女出宮去了,賞她一百兩,悄悄的。”
太監俯首應下。
“知道為什么?”皇上問。
“因為娘娘尊貴,皇上是顧著娘娘的面子。”
皇上冷淡笑了笑,長長舒了口氣,閉上眼睛。
轎夫們腳步輕輕的,但轎子仍抬得穩當。穩穩地往前去,往前去,沒人問他要去哪兒。皇上每次從皇后宮里出來,也不會再去別處。
轎子在宮道上無聲走了一會兒,一陣馥郁的甜香由淡至濃,摸著他的臉撲上來,軟香纏人。皇上深深吸了,緩緩呼了,嘴角掛了絲笑意。轎子停在靈犀宮門斜對角,院里看不見。
皇上下了轎,隨身的太監安靜屈膝行禮,原地立著。他放輕腳步走到院門,先探個頭去看看里面情形。薔薇花墻前立著個穿家常紗裙的身影,背對院門,腦后的發髻插著支簡單的珠花簪子。大概是沒想到今天這日子還會有人來,打扮得這樣閑散。心情還挺好,咿咿呀呀地哼著首什么曲子,調都聽不出來。
就這歌喉,還好留在他這兒做了個妃子,要是憑她自己出去賣唱,可不要餓死了。
幾個院里的丫鬟終于發現了門口的人,抿著唇笑著福身行禮,安靜地退開了。
瑜妃邊輕輕哼唱著曲兒哄花開,邊拿著把小剪子沿著枝邊剪不要的小花苞。身后忽然來了兩只手臂,一撈她的腰,把她整個人擰了過去。瑜妃輕呼一聲,下意識把剪刀緊緊握住,怕刺到人。明知定是他,還是瞪著眼睛好一會兒才確認了來人,把剪子把手往他胸前敲了一敲,怒道,“我真是!嘖,恭迎皇上!”
一院子丫鬟笑著跪下,“恭迎皇上!”
皇上垂眸去看她雙手包著剪子對著自己,剪子柄那頭倒遞了給他,“喲~這是什么好習慣,刀柄放外人手里?”
“刺到皇上我陪著死,刺到自己我自個兒死,還是死我一個好了。”
皇上皺眉,“一開口就死不死的。”
瑜妃笑道,“對哦,今天老四大喜呢,呸呸~”
“玉和呢?不是來了你這嗎?”
“老六剛才來過,給她帶了個鐲子,可多小機關了。她愛得不得了,讓乳母帶著玩兒去了。”瑜妃摸摸他身上的龍袍,“皇上怎么還到處閑逛?禮服都沒換。”
“來看看你,給老四討他瑜妃娘娘的禮,等一下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