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安撫了她兩句,自己也淚汪汪的,轉身把林瀲身子扳過來,顫著手去幫她綁披風帶子,綁好了又去拉披風的前襟,左蓋蓋右蓋蓋,恨不得把她整個嚴嚴實實包起來。
林瀲擔憂地望著她,“沈大小姐,你沒事吧?”
沈嫣一抬頭,豆大的淚珠撲簌落下。林瀲一慌,連忙搜遍身上,她手帕又不知丟哪了,只好背著手指輕輕印著沈大小姐的臉,“沒、沒事的,明宇…不,六皇子都說了,沒人敢往外說的。而且根本、根本什么都沒看到!我發誓我沒看到!”
沈嫣看著她,“你這樣,你以后…”說了這么幾個字,聲音都變調了。沈夫人嘆了口氣。沈嫣平了平情緒,強顏笑道,“瀲瀲,我叫你瀲瀲好不好?”
林瀲搗蒜點頭,臉上騰起一絲紅,沈大小姐知道她名字啊?!
沈嫣摸索著她手背,“瀲瀲,你從今就是我妹妹了。要是以后,你在林府…悶了,不開心,記得來寒道山上找我。我在一日,一日有你的一席之地。什么事都別想不開,知道嗎?”
沈夫人邊擦著眼淚邊笑,“別聽你沈姐姐胡說,她自己都快要留在盛京了。寒道山雖不比盛京,你要是心靜,倒也是個好去處。皇上恩慈,我們家的俸祿,也夠把你好好養的了。”
林瀲也不知是沒聽懂,還是不在意,她只聽見沈嫣快要留在盛京了,高興地問,“沈小姐留在盛京,住哪呀?”
沈嫣一羞,扭頭甩開她,“別胡說。”
沈夫人笑道,“還沒定呢,你出去別亂說,毀你沈姐姐清譽。”
怎么定個地方就毀清譽了,林瀲趕緊點頭,一愣,又連忙搖頭,“不說不說。”可是手上又拉了拉沈嫣,“我們林府就挺漂亮的,又大!沈小姐不是喜歡花園那水池嗎?夫人和長姐都那么喜歡你,你就在我們府住啊,不用搬了。”
沈嫣失笑,那林宇寧她見都沒見過,看她母親和林家,根本也沒那意思。沈嫣反手拍林瀲,笑罵道,“可是越說越沒譜了。”
林瀲還想爭取一下,又怕惹煩了人家,頭低低的,“沈小姐…”
沈嫣幫林瀲理了理頭發,“叫我阿嫣,別這么生分。”
林瀲害羞地笑了下,沈小姐、不!她沈姐姐的手香香的,摸了摸她頭發,她頭發肯定也香香的了。今晚她得自己梳頭,可不能讓小青把那幾根頭發扯掉了。林瀲盯著自己胸前那縷發絲,恨不得現在手上生出一支朱筆來,像夫子在她功課上打圈圈一樣,在發絲上打幾個圈圈。這幾根頭發,生得特別好!
林瀲在心里驚喜大喜狂喜萬物俱喜了幾秒,臉上喜氣洋洋地紅著,一聲隆重的“阿嫣”剛要出口,馬車外忽然傳來一聲天地同悲、哭喪般的“瀲瀲、瀲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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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有萬物的法則;人間,有人間的規矩。小青雖沒念過書也知道,有個老夫子說過…呃,原句忘了,反正就是層層級級,有高有低,這是人間的規矩。這規矩有用且超級棒,反正別問,遵守就是了。
比如在這皇宮內外,最高級的,是她小青,因為她最自由,不用聽課,去哪都行;其次是瀲瀲,雖然要困在“學牢”里聽課,但夫子從來不罵她;再次一等,是小廝思凱,雖然還是要困在“學牢”里,但不用聽課,時不時還能出來找她們玩;最令人同情的是六皇子小明宇。他和小青同年,但他從六歲開始,每天困“學牢”里聽課,且一步也踏不出皇宮內門。據說他有生以來,每天的任務就是被罵,上課時夫子罵,請安時瑜妃罵,考察功課時皇上罵,晚上做功課發個愣,宮里的姑姑接著罵。唯一不罵他的,是皇后娘娘。皇后果然是皇后,母儀天下,真是心善啊。
總而言之,作為人間最上位者的小青,每天都擁有“瀲瀲伴讀時間”的絕對自主支配權。伴讀的丫鬟是不用跟進宮里的,瀲瀲進去了,小青有時在旁邊小耳房找別人玩一天,有時自己跑出去逛大街,買好小零食,到了點再回來接瀲瀲出學牢,順帶捎點小零食進皇宮里給思凱,反正買零食的錢也是思凱給的。
這日小青閑閑坐在耳房門外,捧著一大油紙包的炸麻花,自己吃了大半,留下一個小的。她往油紙包里看了眼,直接在紙包上擦擦手,包好了麻花雙手抱著。等下課了捎給思凱,讓他和小明宇分著吃。
一個小麻花兩人分正好,聽說小明宇要是零食吃飽了,晚飯吃少了,得出動太醫,還要嚴查膳房和丫鬟。若是沒查出病來,小明宇又得被罵一頓,往后幾天的飯都得挪到皇上身邊去吃,由皇上親自兇巴巴地盯著。所以小青大發慈悲,每次買零食都自己吃大半,只留一點點給思凱他們。瀲瀲就更不用了,要是讓青玉姐發現瀲瀲吃了街外的零食,青玉姐眉一皺,也不去說瀲瀲,轉頭瞪小青一眼,接下來三天不跟小青說一句話。比罵人還可怕。
這廂小青抱著麻花紙包,遠遠看見走來個款款的大姐姐,對著守門侍衛福了福身,問里面沈家夫人和小姐準備出來了沒,侍衛說他怎么可能知道宮里的事。小青一睜眼,那不是瀲瀲的仙女姐姐身邊的仙女丫鬟嗎?
“阿堇姐姐!”小青連忙跑過去,對著侍衛討好一笑,“哥哥,這沈家姐姐是六皇子伴讀家里的,思凱也知道的,回頭你要吃什么跟我說呀。”說著就往侍衛袖子里塞了幾片思凱給買零食的小錢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