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不能是刻著林淵名字的錢,要洗干凈再轉出去。給予熹備下足夠的錢,但不能太多,多了惹人伐,一生安穩無憂便夠了。她們這些人都是沒有獨立謀生能力的,她們一生所學,是幼時做個“貴女”、長大做個“賢妻”、余生做個“慈母”。做個好女人,是她們唯一僅有的謀生手段。予熹跟了她,等于走上了條不歸路,她在盡頭能給予熹鋪多長的路,就要鋪多長的路。
可就算她備得再全,那是予熹的一生啊。她們能一起多久,一個月?一年?即便是十年,值嗎?
林淵垂眸,幽幽嘆了一聲,“你回北月,就回去嫁人了是嗎?”
“我心里有人了,還嫁什么人,對得起人家嗎?!?/p>
林淵低著頭,握著予熹的手。是不是,已經毀了?她再遲疑,也來不及了。所以安心了嗎林淵,不是你害了人家,你遲疑過,但予熹早已沒了退路。這樣的借口夠了嗎?
她怨了多少年,她恨了多少年,為這世間沒有自由,為這世間容不下她的愛。但當自由和愛擺在她面前,原來她不敢接過來。她怎么配有自由,她怎么配說愛。
林淵閉了閉眼,“我想,我們可以說我認你做義妹,幫你在這里找人家,讓你長久留下來。在盛京給你置個院子,你父母如果來看,你也可以搬過去做個樣子。要是以后嫌林府人多眼雜,我們干脆去小院子住。你得有個貼身丫鬟,最好有點身手的。以后的事,要盡早備下,你有沒有去過南泰,我想給你…”
“林淵?!?/p>
林淵掀起眼簾,胸口微微起伏著。予熹伸手摸摸她的臉,“別慌,我們不一定要在一起?!?/p>
林淵心里一陣絞痛,垂下眼睛,“…我怕你后悔?!?/p>
“你會后悔嗎?”
“我已經后悔了?!?/p>
予熹笑了笑,扭頭掀起窗簾。外面漫天細碎的閃亮光點,她伸出手去,接回來一手濕潤的涼意。下雨了?她的手忽然被拉了一下,予熹回過頭來,唇上貼上來一抹溫柔的濕潤,和窗外的雨絲一樣,可是這是暖的。
“別走,”林淵貼著她的唇,聲音帶著顫,“你是北月人,說了一生只能愛一個的?!?/p>
予熹輕咬她一下,“對,所以如果那個人對不起我,我殺了她?!?/p>
林淵被咬著的唇扯開一抹笑,眼里水光閃耀,“好。”
予熹的唇如同一個入口,林淵以唇舌摸索著,小心翼翼前進。她曾幻想過無數次的桃源,以為一生都不會走到的幸福之地,真正對她敞開時,原來這樣讓人恐懼。因為才踏入第一步,她已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如同墜落深淵。
十指交握,互相依扶。才發現,原來她和她,兩個人都在抖著。
***
溫柔鄉里,就算本沒花的,也禁不住冬日的炭火細細來溫,硬是要生出一朵來,不能辜負了一室暖意。
就在林大小姐在極樂地獄里永劫輪回的同時,她妹妹卻在平和繁華的人間溫柔鄉里悠哉悠哉。林瀲趴在沈嫣房間窗旁的涼榻矮幾上,拿著個錐子給手上一根細竹子鉆洞。面前的榻上清水養著一瓶臘梅,稀疏幾點紅梅怒放,都是被屋子里那過盛的炭火逼的,就像林瀲額邊那顆小小的淡紅痘痘。
林瀲怕熱,所以長期開一絲窗縫,坐在窗旁透氣。沈嫣倚著床頭,身邊燒著個炭爐,懷里捧著個手爐,低頭一幅幅地翻媞娜送來的刺繡花樣。
林瀲眼睛有點累了,探頭去看窗外,“誒?好像下雪了?!鄙蜴烫痤^來,見林瀲推開一點窗戶,單起一只眼睛好奇地往外瞧,“也可能是下雨?!?/p>
“瀲瀲,你那根竹子是要做什么,都搞一晚上了。”
林瀲笑道,“做一個小笛子,你剛才吸冰梨水卡住了,含著它嗡嗡的講話,好好笑哦?!鄙蜴谭畔麓汤C,走過去看,是一根長竹子上插著另一根短竹子,一端用蟬翼紗羅擋住。
沈嫣說,“你還沒鉆指孔呢。”
“我在試,看看它是不是能不要指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