瀲瀲中毒后的這兩天,沈嫣常想起顏氏死后,澤王對她說“我心很痛,我只是想殺個人”。沈嫣沒想殺人,她只是不想愛人了,瀲瀲一日沒醒過來,她不想聽見這世間有任何笑聲。
宮里派了太醫去王府,證實林瀲中了不輕的□□毒。□□不是什么稀罕物,若要從藥材源下手來查,如同大海撈針。
莎莎幾乎全日守著林瀲,給她又扎針又泡藥浴,晚上都得擺個香薰爐子在床頭,林瀲身上每個毛孔都不曾浪費,兩天內就把能排的毒素都排出來了。
何昱深也來過,進不了房間,但沈嫣讓他進了冬苑。王妃的屋子開著窗,里面安靜垂著的雪青床帳上陰影重重,沈嫣陪他在窗外站了一刻鐘。
何昱深問,“她的毒,已經全解了嗎?”
“都清出去了,但莎莎說,會有后遺癥。”
何昱深一驚,“什么后遺癥。”
或許是心會變弱,身子也會虛一些,和沈嫣一樣怕冷,又或許,手會忽然地神經痛,以后不能做小手工了。“現在說不準,她還沒醒。我只知道她手很冷,她從前…暖像個小手爐。”沈嫣背過了身去。
何昱深沉默良久,問他有什么可幫忙的。沈嫣說,“如果有任何機會可以讓她離開盛京,讓她走。”現在宮里的事已經直接燒到林瀲身上了,沈嫣看不清背后的所有因果,好像每件事都相關,又好像每件事都不過是偶然。她算不準,護不住任何人。那么只能先弄走瀲瀲,能走一個是一個。
何昱深遲疑著說,“說她去看望林家姐妹,近的可以去國寺,遠的可以去北境。”
沈嫣搖頭,“她不肯走。要陛下下旨,或者發生點什么,逼得她不得不走。”
“阿嫣,其實你若能走,她就走了。”
沈嫣低頭擦了擦臉,“我不知道要怎么離開,才不連累明宇。”
何昱深想,澤王妃不是就走了嗎?養病,從來是個很好的借口。澤王妃的“病”只能到京郊,那么如果六王妃的病,病得很厲害,病得很特殊,只能到某些暖一點、冷一點,或山上或海邊去養才能好呢?當然,阿嫣得真病,而且要病得夠重。
他若這么說了,林瀲醒來一定恨他。
何昱深透過窗子望進去,可就算是她恨他,也好過他恨他自己。然而何昱深望著沈嫣消瘦得厲害的肩,嘴巴微微張合,終是沒能說出口。
他長久地看著那扇半開的窗,看著幻想中躺在里面的林瀲,無能為力。原來這就是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然后恨著自己的不作為。再有下輩子,他不愿再做一個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