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滿堂沒有文化,不知道正德有沒有資格立生母為太后,期期艾艾地問:“這……,可以嗎?”
正德微笑著說:“當然可以。父親孝宗敬皇帝可以,朕可以,朕之后的天子亦可以!天下沒有皇帝不認親生母親,不立親娘為后的道理。”
正德說著,突然被一口口水嗆住,劇烈地咳嗽起來,臉漲得通紅。
王滿堂急忙站起來,左手摟住正德的肩膀,右手輕輕撫摸正德的脊背,心疼地說:“聽劉良女說,圣上身體有恙,今天又累了一天,甚是辛苦,天下的事都要讓圣上操心,你自己也要注意身體!”
正德握著王滿堂皴裂的手,回道:“娘放心!內閣四位先生俱是朕的潛邸老師,對朕忠心耿耿,又有經天緯地之才,孩兒倒是省了不少事。
娘,你受苦了,今后就在豹房享福。這間屋子一直空著,我當初想的就是有朝一日接娘來住,如今心愿得償,孩兒心里歡喜得緊,身子亦覺得輕快了。”
兩人說著到了午飯時間,正德與夫人一左一右扶著王滿堂來到膳堂。內庖太監連忙開始傳膳。王滿堂面前擺著三葷兩素五碟菜,正德面前只有豆腐和咸蘿卜。
看到娘親心疼的神色,正德笑著說:“孩兒須致齋三日,三日后郊天。”
郊天,即在郊外祭天。據華夏的記錄,郊天最早始于虞舜。即《禮記·祭法》所曰:“有虞氏禘黃帝而郊嚳,祖顓頊而宗堯”。
根據周禮,天、地是分祀的。曰“冬日至,于地上之圜丘;夏日至,于澤中之方丘。”但是自漢平帝始,天地合祀。
太宗文皇帝遷都北京后,于永樂十八年,建郊壇于正陽門南之左,稱為天地壇或天壇。
正德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三日,丁酉。宜訂盟、動土、祈福、安床、祭祀
、移柩、破土、求子。
這天是冬至日,冬至是華夏最重要的日子,皇帝必須要在這一天去南郊郊天。
一大早,正德頭戴頂玄底赤的通天冠,身服衣黑裳紅的袞冕,外披絳紗袍,從午門出發,不緊不慢地走向天壇,后面跟著以內閣相公為首的文武百官、勛貴外戚。
天壇距午門約半個時辰的腳程,并不很遠。正德接近天壇時,突然感覺肝部一陣刺痛,不由得緩了一下。左右兩側的魏彬等太監不敢超越正德,趕緊拖后一步。
身后護衛的江彬憂心忡忡地看著正德,想到吳杰那天說的話,與魏彬對視一眼。
正德呼口氣,輕輕按了按腹部,又走了幾息,來到圜丘臺前就位。
眾人隨之依次排好,贊禮官高唱“迎神”,協調郎舉麾,令樂團啟奏“中和之曲”。
在樂聲中,贊禮官高唱“燔柴”,郊社令在圜丘臺上的木柴堆上生起火,把一頭小牛犢置于柴火堆上。
贊禮又唱“請行禮”,太常寺卿上前,躬身奏道:“有司謹具,請行事”。
大概是齋戒三日的緣故,燔臺上燒烤小牛犢的肉香味令正德有點惡心,總覺得胸口堵了一團土。他強行咽口水,把疼痛和不適感壓下去。后面還有很長的祭祀流程,必須要堅持完成典禮。
行事的流程是皇帝領導身后的百官向天拜三拜,正德掀起下裳,向上天跪下俯身而拜。
贊禮官見正德拜了三下,遂高唱道“奠玉帛”。
這個流程的正德應該站起來,走到盥洗的位置去盥洗,再擦干凈手,拿起玉圭走上圜丘臺。
但是正德掙了一掙,沒有站起來。他用手撐住地,努力想發力,突然感覺胸口一甜,再也壓不住了,一口烏血嘔在漢白玉的石階上。
血一吐出來,正德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精氣神,軟軟地癱倒在地。
后面的百官聽到贊禮官高唱“奠玉帛”時,參差不齊地先后站起來。
正德無子無兄弟,京城也從來不允許藩王居住,所以四位閣老排在第二排。他們四人年齡大了,腰腿不利落,正撐著想站起來時,就聽到身后傳來驚駭大喊:“陛下!陛下!”見人群紛紛擾擾跑動,不禁四下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