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考策論,策論的題目是“征倭論”,大明王朝的策論非常貼近時事,有治水的、有邊事的、有屯田的,最近東南的大事除了水災就是征倭了。
這個考題對于楊植來說是瞌睡碰到枕頭。其他的監生沒有實務操作的經歷,對日本的認知是道聽途說,只能絞盡腦汁從太宗文皇帝征安南找靈感,文章停留在鍵政的層次。
唯獨楊植的策論洋洋灑灑,把日本的國情、大明的應對等等分析得非常透徹,居然寫了一萬字,一般的策論才一兩千字!
詩賦則無所謂,大明就沒有優秀的詩詞歌賦,只要合乎格律就能通過,鄉試會試的閱卷官從來不看的。
四名博士綜合評估一下,楊植的月考成績中等偏上,幾人拿著楊植的試卷去找汪祭酒。
別人的試卷都是闡述正經的程朱理學,如果以離經叛道的名義,給楊植的經義文章打個低劣倒也是不可以。汪偉看過試卷后沉默不語,心中非常糾結。沉吟半晌后,決定找下屬來承擔壓力,于是對四名五經博士道:“你們怎么看,即使不把楊植列入末尾,那放到下等,可不可以?”
楊植在考完次日被孫學正叫入彝倫堂。當他走進彝倫堂內的祭酒辦公室,見到辦公室里除了汪祭酒,客位的座位上還坐著一位陌生的中年官員。
屋內光線不好,楊植偷眼看了一下中年官員官服的補子是獬豸,這不是南京禮部來做業務指導的官員,是不是南京都察院的?
汪偉見楊植進屋,遂開口說道:“楊植同學,月考成績已經出來了。經老師們評議,你的成績中等,不至于被黜落,但出監歷事恐怕不行的。”
楊植聞言氣血上涌:按大明的規則,只有每月月考優秀、品行良好的秀才或監生才能參加鄉試,自己就是不想在鳳陽縣學每月月考才捐了監生,捐了監生后還是不想每月月考,因此通過出監歷事評為卓異的方式給自己一個參加鄉試的資格。汪祭酒這是要逼自己撕破臉皮不成?
想到此處,楊植冷笑道:“汪祭酒,經義文章我心中有數,至少是中等水平。這次策論文章,整個南京國子監不可能有人比我寫得更好,沒有人比我更懂征倭!不要逼我再次把文章貼到南京六部,讓南京士林評評理!”
汪偉僵住了:同一套路居然能反復使用?再搞上幾次,南京國子監的名聲就要掃地。楊植并不是一個沒有背景的小鎮做題家,汪偉一個四品官,是否有必要與一個秀才兩敗俱傷?
就在此時,客座上的中年官員說話了:“依我看,楊生的文章評為優秀并無問題。歷朝歷代,從未有過以觀點而不是以學識評價學生的。”
楊植感激地向中年官員施一禮道謝,只見中年官員點點頭,又道:“南京國子監可將楊生文章傳閱監生,這樣雙方都能下臺。”
汪偉還想說點什么,中年官員對楊植說道:“你且在彝倫堂門外候著,我與汪祭酒說幾句話。”
楊植向汪祭酒和中年官員分別施禮,告辭出門到彝倫堂廊下等候。可以確定自己過關了,只是不知道這名官老爺是羅老師新發展的下線,還是南京禮部尚書邵寶那邊的?
等候的時間不長,楊植見中年官員從堂里出來,忙上前又施禮道:“前輩仗義執言,晚生不勝感激。敢問前輩高姓大名?”
中年官員微微一笑回道:“本官蕭鳴鳳,今年接替張鰲山任南直提學御史。提調南直學校,是本官職責所在,你不必感激。”
蕭鳴鳳說完,端詳一下楊植,驚訝地說:“楊小友,你的臉怎么扭曲了?”
楊植嘴歪臉斜,含糊不清說道:“大宗師,我剛才說話太多,現在臉有點抽筋了。”
蕭鳴鳳笑道:“本官略通岐黃之術,小友應該不是說話太多,可能是風邪入侵。我來替你按摩穴位,片刻即癒。”說著就上前動手往楊植雙頰按去。
穿越到大明就是這點不好,古人根本沒有西化后或者說現代華夏人所謂的邊界感,動不動就來個親密接觸!
等等,洋人所謂的交際距離、邊界感是不是因為他們的身體臭氣熏天,所以必須要間隔很遠以免互相化學攻擊?
可是為什么此情此景下我會想到這個?是不是因為大宗師的臉離我越來越近了?
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蕭鳴鳳站在楊植面前,神色逐漸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