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罷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辦正事要緊,心中暗道幾聲“不生氣”,楊植誠意十足地對陸縣令說:“陸縣尊,明年二月的縣試,應該不會延期吧?”
陸知縣從棋盤上抬起頭,一本正經說道:“治世之本,唯在得人;得人之道,首重教化。哪怕下刀子都要縣試,豈有延期開考之理!”
楊植知道有門,心中疾呼:“快考考我,快考考我,給我透露一下考題。”
陸縣令卻沒有尋常前輩抓住一個后生晚輩就當場出題的習氣,他慢慢說道:“我多有耳聞,你近來足不出戶,在家攻書,《四書》可曾記熟?”
有戲!楊植正要打蛇隨棍上,把話題往《四書》中的句子上引,不料陸知縣說:“《大學》字數少,背下來很容易;《孟子》字數多,要背下來得花功夫吧。”
踏馬的不說人話!
這是最后的機會,過年后再找陸知縣會招人非議的。楊植腆著臉說:“我這一個月已經把《孟子》背熟了,只是不知道孟子說‘何必曰利’,是什么意思?”
陸知縣有點煩了,從棋盤邊站起,走到書架前抽出半冊朱熹注的《孟子》丟給楊植,咤道:“朱子都有解釋,自己去看。”
陸縣尊能做到的就有這些,考題就在這半冊《孟子》里。楊植不敢再有奢望,連忙告辭。
幾天后就是元旦。楊植仗著年輕,趁著守歲的功夫把半冊《孟子》對照吉安版南昌版的《三年科舉五年模擬》輔導教材梳理了一遍,信心滿滿。
大年初一早上放過鞭炮后,袁守誠夫婦看家,楊植出動,把所有的上司同事、親戚朋友、岳父母家全拜了一遍,反正一路上喜氣洋洋。
從岳父母家醉眼朦朧出來,楊植被趙大張二截住。
大過年的也不得閑,真的是勞碌命!
楊植見這兩個人,一下清醒過來。“紅花教沒有團拜會嗎?”
趙大鬼鬼祟祟把楊植拉到僻靜處說:“正要向總旗匯報工作。最近在西鄉拉了一百多人入教,都是馮指揮使衛所里的軍戶。另外在西鄉本地發展了兩個村莊,儀式、上課像模像樣,教里巡視員來過一次,非常滿意,把我們升為香頭。”
楊植緊張地問:“沒有人被洗腦吧?嗯,就是說沒有人相信那紅花教那一套吧?”
張二解釋說:“現在西鄉還處于扶貧濟困開創基業階段,我們講的也只是忠孝仁義那一套,還沒有跟他們說末日來臨、彌勒佛降世。”
楊植松口氣說:“這就好,不能跟他們講這些,一塊白布被染黑,想洗白就很難了!保不齊里面會有人哪天鬼迷心竅,把紅花教換個名字,死灰復燃。”
趙大點點頭,說:“知道了。明天是我們主持旗下教眾的團拜,后天去臨淮的那個村莊里搞中層,嗯,你說的中層干部團拜,還有紅包發,我們這個月向教里交了不少錢糧。”
楊植指示道:“去參加中層干部團拜會,把他們的名字記住,如果有更高級的護法來參加,一定要想辦法跟蹤他,知道紅花教的老巢。收了紅包不要獨吞,記個賬交到錦衣衛的衛所去。”
趙大一一記下,說:“我們會帶幾個錦衣衛中偵緝好手裝成隨從在莊外等候,到時候給個暗號,讓他們派出一個跟過去。”
大概因為再過幾個月就要舉事,紅花教主對這次中層干部的團拜會非常重視,派了兩名護法參加。
兩名護法露面,趙大張二竟然看到黃秀才也是護法之一。不過想想也不奇怪,一名秀才在這種大部分是平民的組織中必定是身居高位的。
另一名護法看著雖然粗豪,但是氣勢十足,顯然是平日里經常使喚人的角色。一打聽,果不其然,正是趙大張二參加靈修班的那個村莊的村長。
兩位護法平易近人,竟然能一一叫出中層干部們的名字,口中說道“不談工作,大家吃好喝好”,挨個給中層干部們敬酒,那作派,居然不在馮指揮使之下。
楊植聽了趙張兩人的匯報,只能感嘆華夏之大人才濟濟,總有野有遺珠的時候。到亂世他們中間就會出現李自成張獻忠楊秀清蕭朝貴,打上幾仗就能出李定國李過陳玉成李秀成這種萬人敵,可惜他們生不逢時。
功勞太大,還是得知會丘得太監,他是中都名義上的一把手,錦衣衛如果繞過死太監單獨上報,那就把太監得罪死了。丘得只要反手上個奏章說中都錦衣衛殺良冒功,那真是黃泥巴掉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