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兩碼事好嗎!雖然他玷污了我們一科三鼎甲的清白,但是我們應該站在歷史正確的一邊,以直報怨。”
楊植欣慰地握住姚淶的手道:“這不是禮制辯經。我們是翰林天仙,看他們要像看地上的螻蟻。要養(yǎng)望,千萬不要摻和朝堂派系政斗,免得兩頭不討好,還被濺上一身血!”
姚淶遲疑道:“只怕武定侯會鋃鐺入獄,在監(jiān)獄里被刑部尚書弄死。你不擔心你的伯父么?”
“那你想怎樣?怎樣對朝堂上下解釋咱倆與李福達有來往,還為他編了妖言妖書?”
誘人上梁山落草為寇的套路非常熟悉,《水滸傳》中就有。楊植每天說“什么書都要隨便翻翻,所謂的開卷有益”,居然把《水滸傳》學以致用!
姚淶驚訝地看著楊植,想起小時候在海灘上陷入淤泥拔不出來的無力感和恐慌感:“我……,我……,你……”
“李福達的事,寫小說的事,我們倆要爛在肚子里,對誰都不能說!”
看看姚淶一失足成千古恨回頭已是百年身的樣子,楊植安慰道:“我們是年兄年弟,我不會害你,反而會救你。過段時間我們申請去兩廣,遠離是非之地,順便幫一幫令尊,兩廣總督不是那么好做的。”
姚淶深思很久,楊植雖然壞了自己和徐階的貞潔,但也承諾“我會對你們負責”。既然羅欽順湛若水王陽明三大頂流都看好楊植,應該不會錯吧!
“我要的是升官嗎?我要的只是你一個態(tài)度!不說這些了,眼看要下雨,回翰林院吧!”
剛下過一場大雨,北京的夏夜悶熱而潮濕。在教坊司大街的一家行院里,科道言官們正在會餐,他們沒有叫姐姐陪酒,因為官員有點多。
聶賢剛從南京都察院調來接替原大總憲現(xiàn)大司寇顏頤壽,言官還沒認全,因此酒桌上仍由顏頤壽主持議事。
“圣上并不相信武定侯意圖謀反,只當武定侯識人不明。”顏頤壽平靜地看看自己在都察院結交的志同道合的言官,“張寅案除了讓馬錄考評得個上上,對朝廷、對大明的黎民百姓無足輕重。”
顏頤壽用平等、商量的語氣向言官們征求意見,因為言官是個很特殊的職位。都察院、六科類似于翰林院,言官們沒有領導,他們之間只有資歷高低,沒有上下級關系,每個言官都是直接對皇帝負責。所以科道的尊貴僅次于翰林,資深七品給事中、道御史外放出去通常是三品、四品官。
“張寅至今死不承認自己是李福達,我們既沒有在張寅家里找到任何物證,而且指認他是李福達的證據全是他人的口供。想坐實武定侯參與白蓮教謀逆,比登天還難!”
都察院是三法司之一,御史經常被調去核查案件,大家精通法律,席上愁云慘淡。
“你們的思維太狹隘了!不能沉迷于具體的法律條文,而應該著重于宏大敘事!”
眾人聞言一愣,感覺此人傲慢專橫的語氣很像翰林院侍講學士楊植,更似翰林學士張璁,卻見站起來說話正是兵科右給事中夏言。
“郭侯雖然可以矢口否認不知張寅就是李福達,但包庇之罪證據昭彰;另外,禮部尚書席書亦有受賄包庇之罪,前段時間邊關武將李鑒畏敵如虎,按律當斬,李鑒的兒子上疏求替父死,被席書贊為大孝,居然對李鑒輕拿輕放,里面上下其手,不問可知。
郭勛席書兩人,一個說義,一個說孝,濫恩廢法,以朝廷孝義之盛舉,遂為權邪營私之窟穴,豈不異哉!”
眾人頓時覺得夏言高屋建瓴,用楊植的話說是在普遍聯(lián)系的事物中抓住了主要矛盾,找到了媚上二賊的共同點。
天下奸邪都是相似的,正義各有其正義!
聶賢首先表態(tài)道:“這個思路好!從欺君枉法這個角度痛斥奸黨,揭穿他們口稱孝義卻公器私用的偽君子面目,讓圣上感到被他們利用,不失為一條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