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六年五月二十七日嘉靖即位后,連續(xù)六天與內閣配合默契。
依據(jù)登基詔書中撥亂反正、正本清源的八十一條改革措施,內閣起草了一道道詔書送往文華殿,嘉靖毫無猶豫地蓋章確認。
新皇新政有:給先皇上了武宗毅皇帝尊號;在正德年間被突擊提撥進體制內吃皇糧的十四萬多人被清理,因此減少運往北京的漕糧一百五十萬石;正德的皇莊、皇鋪被還給士紳;大量在外面收礦稅商稅的太監(jiān)被召回;一個個受正德寵愛的太監(jiān)被抄家,就連魏彬都被給事中指斥為“八黨流毒,罪不容誅”而被查革,不過楊廷和保下了他。另外一個遭科道言官攻訐卻全身而退的太監(jiān)是張永。
接連六天,都是君臣相得,其樂融融的場景,嘉靖被稱為圣人,讓群臣仿佛回到了弘治盛世。
看到朝廷勃勃生機萬物競發(fā)的景象,嘉靖決定委派一工部郎中去安陸接娘親蔣妃來北京安享天倫之樂。
快樂的日子總是短暫的,直到嘉靖在即位后的第七天,君臣面臨一個迫在眉睫的大問題:老興獻王忌日快要到了,嘉靖要如何祭祀父親?嘉靖的娘親要到北京來了,朝廷以什么禮儀接待她?
按華夏禮儀,皇帝是不能祭祀親王的;按太宗祖制,別說王妃,王爺都不可能來北京的!
嘉靖不得不讓內閣和禮部討論這個問題。
毛澄只怨自己命苦,從正德病重開始,他的前面就是一個一個大坑,而且自己還不得不跳下去。他不由怨恨張?zhí)笈c楊廷和:當初從益王家里找一個孩子過繼給正德,踏馬的什么事都沒有了!
禮部開了幾天的會,毛澄的頭發(fā)掉了大把,他絞盡腦汁翻遍史書上了一份奏疏,以漢成帝立定陶王為皇太子為例,建議嘉靖認孝宗為父,繼上孝宗的統(tǒng)嗣;
那興獻王一脈斷了怎么辦呢?可以把益王家的二兒子過繼給老興獻王,這樣孝宗、興獻王都有后,兩全其美,豈不美哉!
至于嘉靖如何稱呼自己親父母呢?毛澄建議“其崇號則襲宋英故事,以孝宗為考,興獻王及妃為皇叔父母。”
嘉靖看到奏疏不知所措,急忙把袁宗皋叫過來商議:“袁先生,我總感覺不對,但是不知道哪里不對!”
袁宗皋的本經不是禮經,在這上面說不上話,但以六十八歲老官僚的敏感性,他尖銳地指出:“若陛下接受內閣、禮部之議,則名為天子,實為傀儡矣!”
嘉靖訝異道:“袁先生,此話怎講?”
“倘若陛下認張?zhí)鬄槟福蛻摮炕瓒ㄊ。咳諉柊玻∪绻写蟪紝執(zhí)笳f陛下更改孝宗之道,張?zhí)筘熈畋菹氯バ⒆谂莆磺胺词。菹履茉趺崔k?
天子為天下表率,豈能不孝!
武宗皇帝不見張?zhí)螅蝗撼寄昴隁q歲上疏指責,致威信掃地,什么事都辦不成,陛下能仿效武宗乎?
再說,倘若陛下繼孝宗皇帝之統(tǒng)嗣,則陛下之大位就不是理所當然而得,陛下合法性就完全來自楊首輔、張?zhí)笾x擇!楊首輔對陛下從此有顧命之恩,擁立之功,今后陛下只能事楊首輔如相父!”
這種事,再往后楊漣也搞過。明明白白只有一個太子皇位繼承人,結果楊漣居然得了一個擁立首功。
嘉靖是性格偏陰沉的文藝青年,喜怒不形于色,他仔細琢磨袁先生的話后說道:“朕明白了!他們不讓益王、汝王家里的孩子為皇兄繼嗣,是因為朕這一支人丁單薄,他們好拿捏。那如今怎么辦?”
袁宗皋只能回答說:“微臣確實不通禮經,陛下不妨先拖著,看看別的大臣有什么不同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