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女子轉入簾幕后,吳千戶的魂兒便被勾走,眼睛只脧向簾子,只要有仆役掀簾子進來就看過去,渾不似其他人對奴仆進出視若無睹。
楊植見吳千戶卻似收了三魂七魄的一般,宴席對答辭不達意,身上似有螞蟻在爬,又不住朝自己擠眉弄眼,心中暗罵一聲‘老子又不是馬泊六’,只得開口問道:“敢問細川家主,方才進屋倒酒的女子是誰?莫不是家主之親眷?”
細川高國嘆息道:“實不相瞞,適才進屋之人乃是吾家姐,十數年前嫁與田山尚順。
那尚順隨吾東征西討,立下大功,吾將其任命為河內國半國守護。
不料那尚順翅膀硬了,竟與幕府十代將軍足利義稙相勾結,與吾為敵!
去年年底,吾與大明天兵攻入京都驅逐足利義稙,田山尚順逃亡至淡路,于今年死去。可憐吾之家姐就此成為未亡人,至今服喪未滿!”
吳秀脫口而出道:“醉過才知酒濃,愛過才知情重!未亡人好啊,知寒知暖……”見細川兩人、楊植都詫異地看著自己,遂訕訕一笑,就此揭過。
吃過午宴,楊、吳二人回去明營與李充嗣議事。吳秀一路沉默,倒是楊植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吳秀忍不住道:“我大明的文官,往往因宦游而將老婆孩子放在老家,自己在異地納小妾照顧自己!特別是南北兩京土著,多有將女兒賣給京官為妾者!”
楊植忍不住問道:“吳千戶,你到底咋了?”
吳秀冷哼道:“你跑到日本躲風頭,風頭一過就回大明考鄉試!而我不一樣,廣闊天地大有可為,我有男人的夢想,今后五年十年我都會在海外漂泊,替大明開疆拓土!”
越說越不著調!楊植疑惑問道:“所以呢?”
吳秀看看楊植身后的郭雷和舅舅老馮,譏諷道:“在南京錦衣衛,你楊植懼內之名無人不知,汝之妻管嚴事跡足可載入《笑林廣記》!但是子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不要攔我錦帳藏春,回南京后數黃道黑搬弄是非!”
楊植似乎明白什么,喝道:“寡婦門前是非多!吳千戶不聞曹孟德宛城之敗,趙子龍桂陽之拒乎?”
兩人話不投機,一路來到明營中軍帳報到,卻見李老巡撫、張岳御史、陳璠提督總兵官正在候著。
李老巡撫見楊植兩人進帳坐下,也不寒暄一路風塵,說道:“你來得正好!日本政治體制改革進入了深水區,現在我們計窮智竭,正需要集思廣益!”
原來李老帥張御史拋出來的頂層設計,對政治體制還處于商周時期的日本是降維打擊,又有天朝上國的進士光環加成,獲得了日本權貴的廣泛認同。
但群眾的智慧是無窮的。細川高國把種姓制和君主立憲制方案拿到京都給日本國王、傀儡幕府將軍足利義晴和華族們看,他們驚為天人,個個歡天喜地。只是各貴族認為婆羅門不一定非得不食人間煙火高高在上,表示也要摻和議會,大名們不同意,現在各方正在扯皮。
至于議會會長的位子,細川高國和大內興義爭得不可開交。大內、細川的地盤上各有一個大銀礦,都要求與大明建立合作關系,與大明開展穩定經常長期的貿易往來。
楊植一拍胸脯道:“請李老前輩放心,一切盡在掌握中!自晚生在贛南山洞……哦,不是,自晚生在南京看到李軍門張御史的書信,即遍覽史書博采眾長,苦思冥想推敲琢磨,終于補齊漏洞,尋得皆大歡喜之策!”
吳秀一旁呵呵冷笑道:“你楊植慣于空口白話!若無誠意,只恐倭夷當我等作耍子!”
后軍都督之好三兒的面子是應該給的,何況吳秀是監軍錦衣衛。李老軍門謙虛道:“一人計短,二人智長!吳千戶可是另有良策?”
吳秀慷慨道:“自古以來,欲取信于人,莫過于和親!某雖不才,愿勉為其難舍身為國,納細川高國之姐為妾,與之結為通家之好!”
細川高國與田山尚順之糾葛,李軍門張御史陳總兵三人自然非常清楚。李老巡撫聞言大喜道:“好!那日本雖然口口聲聲慕華,但其風俗不似我華夏,反而與關外韃子相近。他們不看重血統倫序,不慎終追遠而只看重眼前利益,有奶便是娘。若吳千戶挺身而出與細川家結為秦晉之好,日后分得一半皇協軍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