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點傳（第2頁）

東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吳中士紳都是讀書人，精明得一塊銅鈿恨不得掰成兩塊花，在大勢未明之前，輕易不站隊，那老家人的紅花教就是值得收編的。于是寧王派了手下情報總監(jiān)涂惟把紅花教的原始教義進(jìn)行刪除改編，以利于傳播。反正我華夏對于宗教來者不拒，出儒入道、出道入釋也是平常事，廟里佛祖、太上老君、孔夫子坐一起并不鮮見。

紅花教本經(jīng)這么一改，成功地引起了一些識文斷字受過正統(tǒng)儒家教育的鄉(xiāng)村知識分子的興趣。正所謂群眾的創(chuàng)造力無窮，他們以話本、歌謠的方式編出好幾本紅花副經(jīng)書來。

老李見涂惟思忖不語，又低聲道：“涂老爺，本地習(xí)武成風(fēng)，人拉出來就可成軍。什么時候動手？”

涂惟冷靜下來，看看老李說：“這個不是你可以打聽的。你回去先宣傳末日即將來臨，彌勒佛不久現(xiàn)身，凡參加紅花教的信眾可入天門，先醞釀氣氛再說。”

見老李如聞綸音，不斷點頭稱是，涂惟得到了舉人老爺?shù)碾A級自豪感。他揮揮手說：“趁著還沒有閉城門，你且回去。我說的話你要牢牢記在心里。我們做的是大事，先拉人頭壯聲勢，信眾越多越好。但平時潛移默化教眾即可，明面上不要跟官府做對，官府征糧征役，紅花教要多多配合官家，行事不可操切。記住：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

老李似懂非懂，但主題思想能明白，他說道：“好，我這就回去，讓點傳師多拉信眾。”

楊植喝了兩時辰的酒，回到家用冷水洗把臉，袁守誠見他滿身酒氣，不滿地說：“讀書就讀書，不要三心二意，又辦工坊又辦差。以后錦衣衛(wèi)的差遣有我應(yīng)付！我一個試千戶，不比你門路廣，手下多？今后你動動嘴就行了，不要出門。”

楊植愉快地接受了庭訓(xùn)，對便宜老爸說：“好，以后我盡量不出門。爹爹，你去把趙大張二找來，我有事吩咐他們。”

撿來的便宜兒子把爹爹當(dāng)成跑腿的！袁守誠很不滿，在馮氏嚴(yán)厲的斥責(zé)中不得已去找趙大張二了。

楊植見趙大張二這兩個哼哈二將氣喘吁吁地跑來，招呼他們坐下，和藹可親地說：“你們跟了我那么久，有沒有想過立功升職？”

趙大張二喜出望外，兩個沒薪水的小余丁，只能等正在壯年的父親退休頂替，很想轉(zhuǎn)正呀！

“明天你們辦一個新身份，去臨淮打聽一個紅花教，最好能加入教會，怎么加進(jìn)去，自己想辦法。”

第二天趙大張二打扮成貨郎模樣，來到臨淮縣西涂山門外的廣運橋邊，兩人在路邊找一個茶攤坐下要了大碗茶，就著熱茶慢慢吃著面餅，聽著喝茶客閑聊。

臨淮縣在鳳陽縣東邊，距鳳陽縣不遠(yuǎn)，同屬鳳陽府管轄，因臨近淮河是一個重要的水路樞紐，歷朝在此設(shè)臨淮關(guān)，于是因關(guān)得縣名。

因為是水路樞紐，此地來往客商頗多，也是一個信息、資金中轉(zhuǎn)站。

年關(guān)將至，茶攤來往歇腳收賬的、販年貨的小商販絡(luò)繹不絕，他們也像趙張二人一樣，花一個銅子買碗熱茶，或泡上炒米或就著熱茶吃點干糧，邊吃邊聊，交換各地的信息。

只聽一個商販說道：“最近淮河上興起紅花教，扶貧濟(jì)困，好些人加入教會。我家鄰居的舅舅，他的親家也入了教，前些時候生了痢疾，教里給他花二百銅板請來大夫，又派教友悉心照料，半個月就好了。”

這個年代痢疾又叫惡痢，患者經(jīng)常因此死去。聽到加入紅花教不但互幫互助，而且教會還資助教眾就醫(yī)，眾人嘖嘖稱贊，當(dāng)下也有其他商販講起自己關(guān)于紅花教的聽聞，內(nèi)容也大同小異。

趙大哼一聲，說：“我才不信有這么好的事。說書先生說得好：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夫妻尚且如此，何況互不認(rèn)識的人！”

旁邊一個商販聽不下去，駁斥趙大說：“你這樣的人，天性涼薄。自己自私自利，以己度人，所以相信這世上沒好人。”

張二幫腔說：“我也不信。如果紅花教真像你們說的那樣好，那我也加入罷！可是你們都是傳聞，未曾親眼目睹。以訛傳訛也未可知。”

商販中有兩人挺身而出，說道：“我們可以做證，這幾位兄弟說的都是真的。我們就加入了紅花教，教中事務(wù)確實如這些兄弟所說。”

趙大張二不禁上下打量兩人，兩人坦然受之。張二見狀說：“既然兩位兄弟在教，想來自我吹噓也未可知。”

那兩人氣得滿臉通紅，喝道：“空口無憑，眼見為實！我等信奉彌勒佛，修的是未來的福份，從來不說謊！今天帶你們?nèi)ヒ娮R見識，你們就知道我們所言不虛。”

趙大張二說：“去就去。我們也是讀過幾天社學(xué)，識文斷字，又走南闖北，想騙我們沒有那么容易。”

旁邊的商販們嗤笑說：“能出門做生意哪個不是讀過社學(xué)，識文斷字也值得拿來顯擺！”

趙大張二被煞了威風(fēng)，也不言語，把面餅吃完，對那兩個商販說：“走走走，今天定要開開眼界。”

在身后眾人的嘲笑聲中，趙張二人被兩個商販領(lǐng)著穿過廣運橋進(jìn)了臨淮城，來到城墻邊的一座院落里。

院子外看著平常，進(jìn)去才看到屋子里好些個人，人人跪在蒲團(tuán)上，雙手合十，聽一位坐在矮炕上的師傅布道。

師傅穿著白麻衣，五絡(luò)須髯，聲音清越，正說道：“人生在世，當(dāng)以忠信為本。何謂忠？忠于天命，忠于佛祖，不可有二心……”見商販帶兩個陌生人進(jìn)來，停住講話，說：“潘、楊教友帶客人來參觀我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