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帳內(nèi)陷入了死一般寂靜,所有人都看著米斯爾卓,想看看他要說什么,現(xiàn)在沖出去是不可能了,既然人家已經(jīng)調(diào)兵了,那就說明人家什么都準備好了,就算是你能沖出去,八成也會被擋回來,甚至可能身死當場。
米斯爾卓坐在那里雙手交叉撐著自己的下巴,所有人在打量著他,他也在打量著所有人,他臨到了倒是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了,這件事其實也沒什么不好說的,既然已經(jīng)做了,就應該堅決點才是。
“米斯爾卓,你什么意思?”賈卜杜伊雖然在軍中的身份地位不如米斯爾卓,但是他的家世和米斯爾卓可差不多,別人可能還會畏懼米斯爾卓三分,但是他可不會。
“有些事想和你們說。”米斯爾卓嘆了口氣:“但是這件事關系到我的生死,也關系到你們的生死,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了,今天這件事說了之后,你們必須給我一個答復。”
“有什么話你就直說。”賈卜杜伊的手摸向了腰間,這他才想起來,起床的時候迷迷糊糊的,又是米斯爾卓找他,他也沒想著拿戰(zhàn)刀的事。
“好,那我就直說了。”米斯爾卓說道:“我不是赫連景松的人,也不是赫連嗣華的人,我是大明安插在霍拓國的探子,差不多有十一年的時間了。”
“噌”的一下,中軍帳內(nèi)的十數(shù)位將軍全都站了起來,死死的盯上了坐在那里紋絲不動的米斯爾卓。
“坐下說話。”米斯爾卓靠坐在了椅子上,壓了壓手:“現(xiàn)在我把事和你們說了,你看看你們一個個激動的,沒必要的,現(xiàn)在你們可以說說你們的想法了。”
“你是想帶著我們這些人投靠大明?”賈卜杜伊雙眼冰冷的盯著米斯爾卓:“還是你想把我們這些人送給大明,成為你晉升路上的踏腳石?”
“我若似乎想把你們當成踏腳石,你們今天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米斯爾卓攤了攤手:“而是你們的人頭出現(xiàn)在白小白將軍的中軍帳內(nèi)。”
米斯爾卓的話像一塊寒冰,投入原本就已波濤暗涌的中軍帳內(nèi),瞬間凍結(jié)了空氣。那句“人頭出現(xiàn)在白小白將軍的中軍帳內(nèi)”并非赤裸裸的威脅,而是一種冷靜到殘酷的陳述,恰恰因此,更具說服力。站著的將領們,身體僵硬,臉上的表情從震驚、憤怒,逐漸轉(zhuǎn)變?yōu)闄?quán)衡與驚疑。米斯爾卓攤手的神情,帶著一種“事實如此,何必激動”的淡然,反而讓沖動的情緒失去了著力點。
一陣死寂般的沉默后,終于有人緩緩坐了下來,像是被抽干了力氣。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最終,所有人都重新落座,但目光依舊死死鎖在米斯爾卓身上,只是那目光中,多了些別的東西——審慎,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賈卜杜伊是最后一個坐下的,他哼了一聲,雙臂抱在胸前,顯然并未完全信服,但至少愿意聽下去了。
米斯爾卓見局面暫時穩(wěn)住,才繼續(xù)開口,聲音平穩(wěn),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賈卜杜伊將軍問我是要帶你們投靠大明,還是拿你們當踏腳石。我現(xiàn)在明確告訴諸位,是前者。我若求個人富貴,你們就不會出現(xiàn)在這里,我也沒必要和你們說這件事,把你都弄死送到白小白將軍那里不是更好嗎?我是想帶著你們找一條生路。”
他環(huán)視一圈,目光掃過每一張或熟悉或只是同僚的臉。“我把諸位請來,是因為你們是軍中棟梁,是真正帶兵、能影響局勢的人。霍拓國如今是什么光景,諸位比我更清楚。赫連景松與赫連嗣華兄弟爭位,朝堂傾軋,軍心渙散,賦稅沉重,民不聊生。我們?yōu)橹е业模烤故且粋€強大的國家,還是兩個爭權(quán)奪利、不惜耗盡國本的宗室?”
一位年紀稍長、鬢角已見斑白的將軍沉聲道:“米斯爾卓,縱然國內(nèi)有紛爭,但我等身為霍拓將領,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叛國投敵,豈是臣子所為?此事若傳揚出去,我等家族何在?顏面何存?”
這話說出了許多人的心聲,帳內(nèi)響起一片低沉的附和。
“顏面?家族?”米斯爾卓輕輕重復了一遍,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弧度,“巴圖爾老將軍,請問,若霍拓在此戰(zhàn)中敗亡,或者在內(nèi)斗中耗盡元氣,被周邊虎狼分食,您覺得我們的家族就能保全嗎?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至于忠君——我們到底該忠的是赫連這個姓氏,還是霍拓的萬千百姓?如今兩位赫連,誰又真正代表了霍拓的利益?他們爭的是王座,流的是士兵和百姓的血!”
他頓了頓,讓這些話滲入每個人的思考。“你們在看看如今的大明,國力強盛無比,這還僅僅是立國兩年的大明,十年二十年之后,是不是會變的更強大?跟隨大明的腳步,這,不比跟著一個看不到希望的內(nèi)耗之國殉葬要強嗎?”
賈卜杜伊突然冷笑:“說得天花亂墜!米斯爾卓,你潛伏十余年,心機深沉,我們?nèi)绾涡拍悖坑秩绾涡拍谴竺鲗④姷某兄Z?只怕是緩兵之計,待我們放下武器,便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問得好。”米斯爾卓并不動怒,“信我,確實很難。我無法用言語證明我的誠意。但我們可以看事實。第一,此刻帳外皆是我的人,若我要動手,諸位早已身首異處。第二,我可以立刻安排諸位中的一位或兩位,隨我一同前往大明軍營,面見白小白將軍。第三,關于家眷,我會先行動用我在霍拓國內(nèi)的所有暗線,開始秘密轉(zhuǎn)移諸位的重要家人,以示誠意。但是我們的時間并不多,我不可能等到你們所有的家眷都安全之后再做下一步,希望你們能理解。”
這個提議讓眾人動容。先保家眷,再談合作,這無疑大大降低了他們的后顧之憂,也顯示了米斯爾卓的“誠意”。帳內(nèi)再次陷入沉默,但這次是思考的沉默,權(quán)衡利弊的沉默。將領們互相交換著眼神,有人眉頭緊鎖,有人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椅子的扶手。
“他們的家眷還好說,那我的呢?”賈卜杜伊冷哼道:“你知道的,我的家族可不小。”
“你的家族也在王都,我的家族也在王都。”米斯爾卓說道:“我的家族不會出問題,你的家族一樣不會出問題,我可以向你保證,只要你愿意跟著我一同投靠大明,我保證你的家族,不在大明清理名單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