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營余火與春田新綠
楚營的火還沒滅。暗紅的火舌裹著焦黑的帳篷殘片,在晨風(fēng)里時不時竄起半丈高,把天空染成一片渾濁的橘色。空氣里滿是硫磺、焦木和血腥混合的味道,嗆得人嗓子發(fā)緊,地上的凍土被烤得松軟,踩上去能陷進(jìn)半只靴底,偶爾還能踢到斷裂的兵器殘骸——那是昨夜火攻留下的痕跡,也是一場大戰(zhàn)的余溫。
秦斬撩開中軍大帳的布簾時,一股更濃的焦糊味撲面而來。帳頂?shù)哪玖阂呀?jīng)燒黑了半邊,搖搖欲墜,幾根燃燒未盡的木刺垂下來,滴著琥珀色的樹脂。最顯眼的是帳中央的沙盤,青灰色的陶土捏成的山川河流還保持著大致的形狀,代表楚軍的黑色小木人歪歪扭扭地倒在“潢水”南岸,只有幾尊還立在“云夢澤”邊緣,像極了昨夜負(fù)隅頑抗的殘兵。
他的目光落在沙盤旁的案幾上。那里擺著一卷竹簡,用褪色的麻繩系著,邊緣被火烤得發(fā)脆,卻沒被燒毀——許是昨夜的風(fēng)把火舌吹向了別處,又或許是項燕的親兵在最后一刻用身體護(hù)住了它。秦斬走過去,指尖輕輕拂過竹簡上的焦痕,入手是粗糙的竹紋,帶著一絲未散的余溫。他解開麻繩,展開竹簡,墨色的字跡映入眼簾:“與秦戰(zhàn),寧死不降。”
字跡力透竹背,筆鋒凌厲,像是能看到項燕寫下這六個字時的模樣——或許是在某個深夜的軍帳里,就著一盞油燈,眉頭緊鎖,握著筆的手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秦斬盯著這六個字看了許久,胸口那道被破陣戟劈出的傷疤還在隱隱作痛,昨夜金屬碎裂的刺耳聲、項燕不甘的眼神,又一次在腦海里浮現(xiàn)。
“叮——”
系統(tǒng)的提示音突然在腦海里響起,淡藍(lán)色的界面憑空出現(xiàn)在眼前,一行金色的文字格外醒目:“主線任務(wù)觸發(fā):安撫楚地百姓。任務(wù)要求:在七日之內(nèi),解決楚營周邊三縣百姓的糧荒問題,降低民眾敵意至30%以下。任務(wù)獎勵:民生積分5000,解鎖‘楚地農(nóng)耕’知識圖譜。”
秦斬抬手,指尖劃過界面上“楚地農(nóng)耕”四個字,界面立刻彈出一串小字:“包含淮水流域土壤特性、作物適配清單、春耕時機(jī)測算等核心內(nèi)容,可輔助制定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計劃。”他微微頷首,心里有了計較——項燕的“寧死不降”是為了楚國,而他要做的,是讓這片土地上的百姓,不用再為“戰(zhàn)”與“降”發(fā)愁。
“將軍。”
帳簾被再次撩開,蒙武走了進(jìn)來。他的甲胄上沾著不少黑灰,臉上還有一道淺淺的劃傷,顯然是剛處理完營外的余火。看到秦斬手里的竹簡,他腳步頓了頓,低聲道:“這是項燕的……”
“嗯。”秦斬把竹簡重新卷好,用麻繩系上,輕輕放在案幾上,“找個干凈的木盒裝起來,和項燕的尸體一起安葬。”
蒙武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這個決定。按秦軍慣例,敵將戰(zhàn)死,尸體多是示眾以振軍威,極少有安葬的先例。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看到秦斬的眼神——沒有勝利者的傲慢,只有一種沉靜的堅定,便把話咽了回去,拱手道:“末將遵令。只是……項燕是楚軍主帥,將士們怕是會有異議。”
“異議便由我來解釋。”秦斬轉(zhuǎn)身,走到帳門口,晨風(fēng)帶著煙火氣吹進(jìn)來,拂動他額前的碎發(fā),“項燕是勇士,雖為敵,卻值得尊重。更何況,我們要的不是楚人的仇恨,是天下的安定。”他頓了頓,看向蒙武,語氣加重了幾分:“你再派三百士兵,分成十隊,去周邊的村莊送糧食——記住,只送糧,不擾民,若有百姓不愿接受,不可強(qiáng)迫。”
蒙武心里一震,終于明白秦斬的用意。他此前還在擔(dān)心,楚軍潰敗后,周邊百姓會因為恐懼而反抗,如今這兩步棋——安葬項燕、主動送糧,正是要化解這份恐懼。他立刻拱手:“末將這就去辦!”
看著蒙武離去的背影,秦斬走出了中軍大帳。東方的天空已經(jīng)泛起了魚肚白,橘色的火光漸漸被晨光沖淡,遠(yuǎn)處的潢水泛著粼粼的波光,像一條銀色的帶子。他抬手,握住背后的玄鐵槍——槍桿上還沾著昨夜的血,已經(jīng)凝固成了暗紅色的痂,在晨光里泛著冷光。他輕輕轉(zhuǎn)動槍桿,槍尖劃過空氣,發(fā)出輕微的嗡鳴。
這時,系統(tǒng)界面再次閃爍,“霸王之氣”的技能圖標(biāo)在界面中央亮了起來,淡金色的光暈一圈圈擴(kuò)散。圖標(biāo)下方,一行小字緩緩浮現(xiàn):“為天下,而非為殺戮。”
秦斬盯著這行字,嘴角微微上揚(yáng)。他想起昨夜解鎖這個技能時的場景——項燕的破陣戟劈在護(hù)心鏡上,鮮血從嘴角溢出,劇痛難忍,可當(dāng)他感受到那股震懾敵軍的無形氣浪時,心里卻沒有絲毫喜悅,只有一種沉重的責(zé)任。如今再看這行字,他終于徹底明白,這“霸王之氣”不是用來殺戮的利器,而是用來守護(hù)的屏障。
兩日后,秦斬帶著一隊親兵,來到了楚營東南方向的陳家村。
這是個依河而建的小村莊,村口的老槐樹已經(jīng)抽了新芽,嫩綠色的葉子在風(fēng)里輕輕搖晃。可村莊里卻一片寂靜,家家戶戶的院門都關(guān)得緊緊的,偶爾能看到門縫里閃過一雙警惕的眼睛,一察覺到秦斬等人的目光,便立刻縮回去,只留下一道緊閉的木門。
“將軍,百姓們都怕我們。”親兵隊長趙虎低聲道,他手里提著一袋糧食,走到一戶院門前,輕輕敲了敲門板:“老鄉(xiāng),我們是秦軍,來送糧食的,不要錢,也不搶東西……”
話還沒說完,門里就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敵意:“滾!我們不要秦軍的糧食!你們殺了項將軍,還想來騙我們?沒門!”
趙虎臉色一沉,剛想再說什么,秦斬抬手?jǐn)r住了他。他走到院門前,聲音放得平緩:“老鄉(xiāng),我是秦斬。項將軍的尸體,我們已經(jīng)安葬了,就葬在村東的山崗上,立了石碑,你若不信,可以去看看。”
門里的聲音頓了頓,過了片刻,木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探出頭來。他穿著一件打補(bǔ)丁的粗布衣裳,臉上布滿皺紋,眼神里滿是警惕,手里還握著一把銹跡斑斑的鋤頭,像是隨時準(zhǔn)備反抗。
“你就是秦斬?”老人盯著秦斬的臉,目光掃過他胸口的傷疤,又落在他手里的玄鐵槍上,語氣里帶著懷疑,“你真的安葬了項將軍?”
“千真萬確。”秦斬點(diǎn)點(diǎn)頭,側(cè)身讓開,指了指身后的親兵,“他們手里的糧食,都是從秦軍的軍糧里勻出來的,你們村去年遭了水災(zāi),糧囤空了,再不吃東西,怕是撐不過這個春天。”
老人的目光落在親兵手里的糧袋上,喉結(jié)動了動——他家里確實快斷糧了,小孫子已經(jīng)三天沒吃飽飯,昨晚還在哭著要粥喝。可他還是猶豫,秦軍的名聲在楚地向來不好,燒殺搶掠的傳聞聽了不少,他怕這糧食是誘餌,一旦接了,就會引狼入室。
秦斬看出了他的猶豫,從懷里掏出一卷東西,遞到老人面前——正是那卷寫著“與秦戰(zhàn),寧死不降”的竹簡。“這是項將軍的竹簡,我沒燒了它,也沒扔了它。”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力量,“項將軍是為了楚國而戰(zhàn),我是為了天下安定而來。我知道你們怕秦軍,可我向你保證,只要你們不反抗,秦軍絕不會傷害一個百姓。”
老人盯著竹簡上的字跡,眼睛突然紅了。他認(rèn)得這字跡,去年項燕路過陳家村時,曾在他家喝過一碗水,還親手寫了一張“保境安民”的字條給他,那字跡和竹簡上的一模一樣。他顫抖著伸出手,接過竹簡,指尖拂過“寧死不降”四個字,眼淚順著皺紋滑落。
“老……老將軍啊……”他哽咽著,突然對著竹簡跪了下去,磕了三個頭。起身時,他抹了把眼淚,對秦斬道:“將軍,我信你。只是……村里還有不少人,怕是沒那么容易相信。”
“沒關(guān)系。”秦斬笑了笑,把糧袋遞給他,“你先把糧食拿回去,給孩子煮點(diǎn)粥。我們就在村口的老槐樹下等著,要是有人愿意來領(lǐng)糧,我們就給;要是不愿意,我們也不勉強(qiáng)。”
老人接過糧袋,重重點(diǎn)頭:“哎!謝謝將軍!我這就去跟村里人說!”他抱著糧袋,腳步匆匆地跑進(jìn)了村里,不一會兒,就有幾戶人家的院門悄悄打開,幾個村民探出頭來,朝著村口的方向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