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周培毅所見的場景,便是無限的云海。
推著嬰兒車的梅地亞,換上了碎花的連衣裙,正如她自己所言,星門之后的裝扮,代表了一個人的自我認同。
那么梅地亞的自我認同,是從一位神秘又美麗的記憶騎士,變成了奶媽嗎?
周培毅跟在梅地亞身后,聽著梅地亞哼唱的不怎么好聽的兒歌,順便檢查了一番拉娜的狀態(tài)。
抽取場能和用場能緩解痛苦,都是治標不治本的權宜之計。拉娜的狀況有所緩解,但決然稱不上治愈。
相信梅地亞自己也能意識到這一點,所以她才會那樣拼命離開星宮。
那離開了星宮的她,先要到哪里去呢?沒有錨點沒有指路,她能到哪里去?哪一座星宮的守護騎士會接納她和這個孩子呢?
周圍的空氣在光線偏折中產(chǎn)生了絢爛的光柵,第十星宮的里修修士,早早就開始注視這里。
“我以為會是你來尋求我的知識,梅地亞。你是記憶的騎士,這些知識對你的幫助最大。”
在塔樓里,比周培毅所見到的,更成熟更年邁的里修修士,學派的前輩甚至是創(chuàng)始人,接納和招待了梅地亞和拉娜。
梅地亞輕輕拿起里修的茶,卻只在嘴唇上潤了潤。
“我不喜歡您把世界當成一顆雞蛋的比喻,這樣我和我在乎的一切,都不過是雞蛋的蛋清,是胚胎的養(yǎng)料。”梅地亞的語氣桀驁不馴,“也許亞格會和您更合得來,他就一直想當那個破殼而出的小雞仔。”
“亞格騎士,衰老的騎士,他想要的并不是表現(xiàn)出的那樣復雜而深奧。”年邁的里修修士借力拐杖,坐到了梅地亞對面。
“不管怎么樣,他都想辦法離開了星門之后,回到了凡塵俗世。”梅地亞說。
“他是有大毅力和大決心的人,星門困不住他,只有他自己的心,會成為他自己的桎梏。”里修說,“相比之下,你們這一代其他的那幾位騎士,還有神子,遠沒有他聰明豁達。”
“神子只是吸取了您這一時代的教訓,里修修士。”梅地亞一點不肯退讓。
“他繼承了我們錯誤的道路,梅地亞。在阿提拉毀滅之后,就不應該有人再繼續(xù)這種研究了。”里修嘆了一口氣,聲音中帶有暮氣,“這個孩子,就是證明。”
“您不能要求他不動容,不痛苦。當他了解到自己的血,有一半來自一位百年前的異星來客,他的心臟遲早有一天會失去能量,他一定會拼盡全力復原阿提拉的研究。”梅地亞說,“這些,都與這個孩子無關。”
“她身上,也有異鄉(xiāng)人之血嗎?”里修看向嬰兒車,拉娜正酣睡其中。
“不止,她有異鄉(xiāng)人的血,伊洛波人的血,羅曼尼的血,異信者的血。”梅地亞平淡地說,“因為我們的神子,愛上了一位同樣混血,生活在兩個世界之間,又不被兩個世界接納的混血兒。”
里修看著梅地亞,又是一聲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