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里,像一個塞滿了咸魚的罐頭,汗味、腳臭味、方便面的味道,還有劣質香煙的煙霧,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能把人熏個跟頭兒的濃烈氣息。
趙小麗被擠在靠窗的一個角落。
她的位置,是自己硬生生“搶”來的。
上車時,一個男人想占這個位置,她二話不說,直接把那個裝著三臺錄音機的大帆布袋往座位上一扔。
“我的?!?/p>
她只說了兩個字。
男人罵罵咧咧,但看著她一個年輕姑娘,帶著那么沉的行李,終究沒再糾纏。
此刻,那個帆布袋就被她死死抱在懷里,像抱著一個孩子。
不,比孩子還金貴。
這可是將近一千五百塊錢。
是德昌市一個普通工人三四年的工資。
車廂里人聲鼎沸。
打牌的,聊天的,孩子哭的,夫妻吵架的。
一個穿著的確良襯衫的男人,正唾沫橫飛地跟對面的人吹噓自己去南方“倒爺”的經歷。
“……我跟你們說,在那邊,時間就是金錢!懂不懂?”
“一件衣服,這邊賣十塊,那邊能賣三十!翻三倍!”
周圍的人都聽得一臉向往。
趙小麗卻沒心思聽這些。
她太累了。
從德昌到海市,要坐一天一夜的火車。
硬座。
屁股底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坐久了,骨頭都硌得生疼。
她不敢睡。
懷里的“寶貝”讓她必須時刻保持清醒。
她只能靠在冰涼的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田野和村莊,腦子里一團亂麻。
媽到底要干什么?
三臺錄音機。
她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