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記!您……您看不到也正常啊!”東妙急得幾乎要跳起來,聲音帶著哭腔,“現在是深秋,秋收季節啊!”
“田里的莊稼……早就收割完了!”
“地里光禿禿的,您當然看不到作物了!”他像是終于找到了一個“合理”的解釋,盡管這解釋在江昭寧那洞察一切的目光下顯得如此心虛,如同紙糊的盾牌。
“秋收?光禿禿?”江昭寧緩緩轉過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那眼神卻冷得讓東妙如墜冰窟。
“東妙,”他直呼其名,連“和尚”二字都省了,宣告著最后一絲表面的尊重也已蕩然無存,“我們三人上山,在距離你山門不到一里地的后山坳,確實看到了一片被圈起來的、據路牌指示屬于你清涼寺的土地。”
東妙的心猛地一沉,瞳孔驟然收縮,一種滅頂的絕望感瞬間攫住了他。
“我們看到的,”江昭寧的聲音清晰、冰冷、不容置疑,如同法官在宣讀終審判決,“不是收割后的田壟,不是等待來年播種的休耕地。”
“我們看到的,是一片徹底被遺忘、被拋棄的荒地!”
“蒿草長得比人還深,枯黃一片,在秋風里像一片絕望的海洋!”
“野雞、野兔在其間出沒,視若無物!”
“地頭的引水溝渠早已坍塌淤塞,生銹的農具半埋在荒草里,如同被時代拋棄的骸骨!”
“那拋荒的景象,絕非一年半載能形成,看那蒿草的根莖粗壯程度,看那肆意蔓延的藤蔓覆蓋了原本的田埂……”
江昭寧的目光死死釘住東妙,一字一句,如同重錘,“那拋荒,至少也得有幾年了吧?!”
“轟——!”
東妙的腦中仿佛有萬噸炸藥同時引爆!
最后一塊遮羞布被徹底、無情、血淋淋地撕開!
他所有的謊言,所有的掩飾,所有的僥幸,都在江昭寧這親眼所見、細致入微的描述面前,被碾得粉碎!
他張大了嘴巴,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響,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感覺全身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凈凈,眼前一陣陣發黑,金星亂冒。
他癱軟在椅子上,像一灘徹底失去骨架支撐的爛泥,連手指都無法動彈一下。
只有那雙瞪得溜圓的眼睛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徹底崩塌的絕望,真正是“目瞪口呆”——魂飛魄散!
江昭寧不再看他。
這一番連珠炮似的交鋒,層層剝筍,步步緊逼。
從戒牒的合法性到假和尚的雇傭本質,從戒律的形同虛設到農禪傳統的徹底背叛……
他已完全、徹底地看清了東妙,或者說,看清了眼前這個頂著“監院”名號的人的真正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