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汐一窒,安靜了,眼里瞬間升起一層淚。
這么久了,她對顏氏算不上親厚,但自問絕沒有欺壓過她。林汐知道自己身邊的下人做了些事,知道后也立刻回娘家鬧過了,回來王府也狠狠教訓過自己屋里的人。這些王爺都是知道的,他只是不信,以為她在做戲。林汐是不是個屑于做戲的人,是不是個屑于搞手段去爭風吃醋的人,這么些年了,他還不知道嗎?
林汐默默無語,扶著楠木矮幾坐下來,控制著自己不哭,不準哭。拿起茶碗喝了一口,茶碗和碟子傾傾哐哐地一陣響,出口的聲音也抖得幾乎聽不清,“顏姐姐要真出事了,王爺再來索我命不遲,無謂在這里吵著她。”
顏氏年歲比她大,叫姐妹是林汐吃虧,所以媽媽們從不讓林汐對顏氏姐妹相稱。顏氏起初倒是喊她姐姐,后來也不敢喊了,變成了“王妃”。這是林汐第一次喊顏氏姐姐。
澤王背過身去,沒有看她,“你放心!”
林汐恨恨地望著他直挺挺的背影,頭一低,心里那三分慌張、三分同情、三分自憐,化作兩滴淚,落在茶碗里。輕輕的嗒一聲,幸好,他聽不見。她可以為顏氏慌,為顏氏疼,也為自己疼,但她死也不能讓他知道,她也在疼。
東屋屏風后慌里慌張地跑出一個丫鬟,沖到澤王面前一下跪倒在地,“王爺…穩婆和大夫問…王爺,是要保母還是保子。”
一屋子全震住了。雖說顏氏這一胎一直懷得不穩,一時累了,一時痛了,偶爾還落一點紅,可終究是這么大月份了,不過是輕輕摔了一下,怎么至于?
澤王一抬步,眾丫鬟全撲上去攔著他,“王爺不能過去,那邊污穢不潔啊…”澤王一手甩開一個,直接踹翻了面前一個小丫頭,大步走了過去,林汐帶著人緊跟著也過去了。
屏風外又有幾個丫鬟婆子要攔,澤王吼一聲,“誰再敢擋,拖出去亂棍打死!”頓時跪滿一地,卻不敢攔了。
大夫有男女之防,留在屏風外,站的遠遠的。澤王轉入屏風里,床邊已經沒什么人了,丫鬟們跪著抖著,穩婆自己守著床上一個毫無血色的人。她躺在那兒,蓬著頭,閉著眼,臉上全被汗打濕了,散發緊緊粘著臉頰,像一只鬼手,無數的長手指從她腦后伸出來,鉗著她的臉。臉和唇一色的白,如同一堵粉墻臟了,那種帶著死灰的白。
澤王淚眼模糊,顫著手伸過去。不是問保大人還是保孩子嗎?她…已經不在了?
顏氏艱難地抽了口氣,“王爺…”
澤王一下哭出聲來,撲過去緊緊握著她的手,“沒事,沒事了,你在就好,你還在就好…”
“保…保孩子…”
澤王搖搖頭,“不…”
顏氏勉強睜開眼,“王爺,保孩子…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