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瀲自己從小被舍棄,從未被寄予任何期望,固然孤單。但阿嫣被這樣沉重的期許壓制著,甚至無視她本人的意愿,又何嘗不是另一種舍棄。
林瀲嘆氣道,“阿堇姐,昨晚是我的錯。現在你知道了,我也沒什么好辯駁的。”
阿堇搖搖頭,又疼又恨,“瀲瀲,你這是要害死你自己啊。”
林瀲一笑,“嗯。”
“你還笑得出來,阿嫣也要給你陪葬的!”
林瀲收了笑,垂眸道,“嗯。”
阿堇責備道,“我還以為你至少會為她想想,她死你也不在意嗎?”
林瀲低著頭,“在意。”她當然想阿嫣好,她當然想讓阿嫣快快樂樂,長命百歲。但如果林瀲要死,阿嫣能跟著她,那…也沒有不好。
直到昨晚之前,林瀲總覺得自己怎么樣無所謂,世間怎么樣無所謂,阿嫣好就行。阿嫣為了道德舍棄她,林瀲雖然痛,但她只是選擇走,她不怨。
十九年來,林瀲從未留戀過這個世間,從未覺得世間有任何人事是屬于她的。然而經過昨晚,林瀲忽然萌生了一個從未有過的想法——阿嫣是她的,是她一個人的。
如果此生注定不行,那么她們一起投胎,下輩子可能好一點。
但原來阿嫣是因為被下了藥,才對林瀲生出這么激烈的感情。藥效推了阿嫣一把,到林瀲身邊;但日后這藥效也能從她身邊把阿嫣拉走,讓阿嫣縮回那個君子的模子里,心安理得地說,“瀲瀲,當時都是因為我被下了藥…”
林瀲緊緊咬著嘴里一點唇肉,眼色沉沉。
阿嫣,是你用自己留下我的,以后再想撇開我,沒那么容易了。
清晨的陽光斜斜移至南邊,再斜斜往西走。沈嫣這日神志清明了些,醒來時午時已過,林瀲無影無蹤。沈嫣干脆梳妝整齊,去了沈夫人房里。
沈夫人早已用過午飯,一見沈嫣,未語淚千行。說自己已經收拾好了東西,跟女兒請完罪,明天就要回寒道山上去。沈嫣一直寒著臉,母親問一句她應一句,母親哭一句她淡淡勸一句。
曼霓說她已交代好手上的事給青玉,請辭跟沈夫人回山上,沈嫣倒是緩了緩臉色,下榻親自扶起她。但終究說不出道謝的話來,只說讓青玉多備些東西,山上多有不便,媽媽保重。
曼霓想幫沈夫人解釋一句,躊躇半晌,只是嘆氣。
最后沈夫人流著淚,搓著握著沈嫣的手,喃喃地來回地念…阿嫣,你是你爹的驕傲。你父親教過那么多的皇子,但他走之前,說唯有你,是他的驕傲。阿嫣,娘用錯了方式,但娘的心是為你的。阿嫣,你有你的責任,你要記得你爹的教導。
沈嫣神色微微一軟,垂下眼睛,嘴角平平無波,“女兒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