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你別碰我,你敢嫁人你就別碰我!我們北月不像你們…”后面的含糊不清,嗚嗚一片,竟是一頭下去,狠狠咬住了林淵的手臂。林淵仿佛毫無痛覺,繼續強硬地鉗著她就往外拖。
一屋子人連忙撲上去要勸開。青玉立刻把楠榭前后門一關,讓人叫小青馬上調冬苑的心腹丫鬟們過來圍住聽命。林淵最近可禁不起再多一樁新聞了,今日的楠榭就算吵得掀屋蓋,都絕不能泄露半句出去。
兩個人好不容易拉開了,予熹嗚嗚咽咽地罵了沒幾句,大家也便聽明白了。林意洋被賜婚娶北月女,好好一個嫡長子,本來是可以后宮三千去搭人脈鏈的,現在等于是廢了。正如林瀲預測的,那林府不就只剩一個林淵了嗎。
從前沒人催她,是因為林府如日中天,可現在正是多事之秋,急需多幾個關系網來穩住的時候。
林老爺這次看中的女婿人選,是他從前的副手,如今皇上提拔成了都尉的這位大人,府上有一位嫡公子,和林淵年紀相當,只有幾個房里人,算挺干凈的了。當然聽說是因為這位公子因著他爹近幾年成了皇上跟前的紅人,迷上了煙花之地,也就沒閑心擴充內院之故。
予熹乍一聽,原本還是很穩的。這雖不是好消息,但也不算意外飛來的橫禍——林淵年紀擺在那,林府的狀況擺在那,林淵被安排,不過是遲早的事,推得一次也推不了第二次,兵來將擋就是了。予熹集合了一下手上的資產,看了幾張地圖,對林淵說,“走吧,玩幾年再回來。”她自己的婚事不也是這樣推掉的嗎。
林淵沒立刻接話,予熹瞪她,“你不是真想聯姻吧?”
林淵笑了,“那公子紅顏知己多著呢,他養我,我養你,不好嗎?”
予熹放下地圖,認真地望著她,“我把這院子,連同所有房契地契全賣了,都拿來換你,他愛養誰養誰去,行嗎?”
林淵收起一臉的笑,從后圈著她,下巴搭在她頸窩里,只是不能言語。予熹知道她的猶豫,聲音故意更低一些,沉甸甸地壓過去,“林淵,這輩子是你坑了我,我也坑了你,你休想現在逃走。”
林淵沉默一下,淡淡笑了,“不走,趕我都不走。予熹,你等等我,我準備好了再跟你說。”
予熹略帶喜色,又將信將疑,“你有辦法?”
林淵溫柔一笑,“你給我一點時間。”
予熹點頭應了,但還是夜夜看地圖,閑話玩笑似地問林淵哪里景致好,她都去過沒有。林淵抱著她靠在床上,臉埋在她肩上,嗅著她發絲的溫柔味道,半瞇著眼微笑,不久便合上眼,睡過去了。予熹知道她最近是累,只是不知道她在累什么。
就這么過了十來天,一日將要掌燈了,林淵沒回緣系院,派人來說府里有事,絆住了,讓予熹先吃飯。平日里林淵也不是沒在外吃飯的,但予熹最近一顆心總吊著,一點端倪就覺得了,當下沒露什么,轉頭就拉著雯雯尾隨那下人回去。
下人沒回林府,去了一家大酒樓,徑直上了三樓包廂。包廂門一開,予熹一眼瞥見林淵坐在席上,穿一身桃紅紗裙,珠花簪著回心髻,斯斯文文地淺笑著。雯雯抓了個人來問,說那是都尉大人訂的包廂,席間的老爺夫人們都是兩府里的家長。
半夜林淵才回緣系院,一身衣裳已換了,但身上熏過的甜膩香味還在。是桃花素香,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林淵剛踏進門,迎面一巴掌刮過來,她下意識反掌一擒,差點沒把予熹的手扭斷。
兩個人鬧得整個院里都驚起了,只是不敢來勸。最后死拉活拽,總算進了水榭,雯雯給她們守著門。林淵壓著予熹在榻上解釋了一夜,予熹對著水榭飄窗外的溫泉湖撕心裂肺地哭喊了一夜。
天色將明之時,予熹哭累了,望著窗外靜靜地流著淚。她再無淚可流,倒是林淵壓著她淅淅瀝瀝地滾著眼淚,“…予熹,聽明白了嗎?這是最一勞永逸的辦法,就這一次!以后我們都不用為這事煩了!”
予熹仍望著窗外,外面天光淡藍,半透明的天幕,像一個封住花瓣的鎮紙琉璃球。
“予熹,我求你信我這一次…”林淵說著,其實自己也已經不信了,既不信予熹會信她,甚至不信她自己,但仍喃喃地追索著,“予熹,你信我,我只要你信我!你給我兩年,也許兩年都用不上…”
予熹嘴唇一動,林淵立刻噤了聲,等著她來判。予熹的聲音很沉,“林淵,我只問你,你是真嫁他還是假的?”
林淵抿了抿唇,轉開眼睛,不忍去看予熹、不敢去看她眼里的未來。林淵轉開眼的一霎那,便知壞了,她這一退,兵敗如山倒,予熹定然知道她的不能確定,她們倆再也沒有轉機了……然而林淵還是用一種在沙場上戰至最后一兵一卒的執念,堅持往下張著嘴,繼續干扁扁地念白著,“予熹,我一嫁過去,立刻會想辦法。不用很久的,那人我都查干凈了,就是個…”
“我問你是真嫁還是假嫁!你嫁了人不用服侍人的嗎!”
林淵閉上嘴的瞬間,予熹的巴掌幾乎同時揮到。林淵的手微抬起了一下,捏著拳又摁回榻板上。“啪!”耳腔嗡鳴,嘴里一點腥氣升起。林淵心里卻只是想,原來予熹的力度也就這樣,結結實實給她一巴掌,臉上也不過麻麻的,心里的痛一點沒減少。
予熹打完她,自己倒先放聲哭起來,搖著她問什么不躲,到底為什么不躲……抱著林淵纏住她不撒手,捧著自己打過的臉,求林淵不要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