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雪在家又生了第二個兒子,小名楊大寶。郭雪生第二個時比第一個輕松多了,生得越多越輕松。隔壁一位大嫂就是買菜的路上產下第五胎,自己咬斷臍帶,脫下外套把孩子一裹,左手抱孩子右手拎菜就走回家了。
楊大寶滿月,郭雪親父母帶著紅雞蛋紅棗等禮物來探望女兒。他們在院子里巡視一圈后,親家母說道:“你袁家忒小氣,小門小戶多憋屈!如果再生一兩個,我看外孫住哪里!”
馮氏自豪地說:“親家母,你坐下,咱倆說說心里話!風水先生看過啦,先生說,這座房子風水好,不要輕易去搬家!”
親家母哼一聲道:“風水先生慣于騙人!我家男人從千戶升到二品,不也搬了大房子?搬了后郭雷給生了一個孫子,郭雪給生一個外孫!”
親家公拉了一下老婆,說道:“我升官還不是楊植出的主意。”
親家母正要說什么,郭雪打岔道:“爹、娘,郭大出生,楊植考了秀才;楊大出生,不知道楊植能不能考上舉人?”
親家母不容置疑地說:“那簡直是一定的!沒有人比我更懂楊植!
當年我在馮家舅舅屋里給楊植倒茶,第一眼看到楊植,就相中了這個女婿!楊植鬼精鬼精,花花腸子不知道多少!他慣于把人迷得五迷三道!當初你們都不相信他能考上秀才,不相信他能搞出琉璃!”
郭雪聽了很不高興,駁道:“我家相公最忠厚老實了!人說男人有錢就變壞,女人變壞就有錢!但是你看楊植,再有錢都不變壞!”
親家母聽了哈哈大笑,拉著馮氏的手說:“果然女生外向!我生這個女兒,算是賠了!你看郭雪,哪像我們兩個!”
中都副留守和中都錦衣衛鎮撫使臉色尷尬,互相說道:“走走走,我們到外面吃酒尅飯去!”
兩人正要向外走,就聽得街道口傳來鞭炮聲,還有人敲鑼打鼓。馮氏怒道:“哪家娶媳婦嫁女?也不來知會一聲,怕我不去隨禮幫忙么!”
鑼鼓聲很快來到家門口,只見縣衙戶房黃書吏、禮房書吏兩人從外面直闖進來,黃書吏大聲喊道:“袁叔叔,你家楊植中了舉人!”
院子里五人聞言愣了一下,旋即笑得打跌,拍手叫好。郭雪跳了起來,抱著兩位老娘轉了一圈,親家母喝道:“舉人夫人,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袁守誠滿臉堆笑上前問道:“黃書吏,請問楊植考了多少名?”
黃書吏哈哈大笑道:“我那個結義兄弟楊植,考了解元,南直第一,京城連登黃甲!”
馮氏對黃書吏素有成見,不是很相信他。黃書吏的話超過馮氏的期望:整天東奔西跑的兒子能中解元?戲文里沒有這種讀書人!她下意識問道:“是不是搞錯了?”
黃書吏回答說:“這還有錯!”說著轉頭對幾個鄰居大嫂喝道:“差把火!你們快進去,把我嬸嬸、我弟妹、我的兩位大侄子公子扶出門來!”
待郭雪等人被大嫂子們連推帶拉弄出門后,禮房書吏喝一聲:“你們還不動手,更待何時!”
說著氣勢十足地一揮手,只見縣里衙役們手揮鋤頭、棍棒,把袁守誠家的匾額、大門砸爛,又沖進院子里,把屋檐上的瓦片挑落下來。
袁守誠又驚又怒,拉住兩位書吏問道:“黃書吏,你們想干嘛?”
黃書吏笑著解釋說:“咱們鳳陽縣幾十年就沒有中過一兩個舉人,是以袁叔叔不知!這叫改換門庭!這幾天叔叔嬸嬸弟妹公子就暫時住在親家那里,縣里戶房出錢給你裝修!”
袁守誠看著比自己大十多歲的黃書吏,別扭地說:“那謝謝了!咱倆各論各的吧!你管我叫袁叔,但我叫你黃叔比較好!”
幾人拖家帶口向郭親家的家里走去,一路上不斷有人前來道喜,由袁郭兩位老爺去應付,三位女人邊走邊議論楊植中解元的事。馮氏還是不太敢確信,問郭雪道:“你說會不會像評話《喬太守亂點鴛鴦譜》中說的,主考官點錯了?”
“我們有理由懷疑主考官點錯了!”一群松江舉人圍著楊植喝道。
鄉試放榜的第二天,所有的新晉舉人都要去應天府學唱歌跳舞吃席,主持鄉試的主考官、輔助同考官、提調官、監試官都會列席,雅稱鹿鳴宴。
大明以鳳陽府最大,共五州十三縣,本科破天荒中了四位舉人,連同劉羌棟在內。于是四人結伴前去應天府學。
宴會還早,新晉舉子一群群地扎堆互相認識,從此這一百三十八人就是同年,有相互利用的本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