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大紳幾人在南京的西南城郊躲了幾天。按正常年景是很難在鄉村躲藏的,大明村村有鄉兵,每個村莊都像一個堡壘。那個時候的讀書人也是在鄉村宗族居住,見多識廣,魏大紳等人在鄉村活動,風險極大。幸好此時淮揚、南京地區因受災而不正常。
躲了幾天后,他們在長江邊上叫住了幾艘船問了從九江到南京這段長江的情況,據說這段長江兩岸有不少寧王爺的敗兵在長江邊上嘯聚山林為匪,經常到江上打劫,時不時抓住渡江的客商問想吃板刀面還是餛飩。
魏大紳綜合考慮了形勢,決定派兩名獄友沿長江向上游走,看能不能收攏一些殘兵,自己帶著其他人又回到南京城。
南京城的三山門是一道連接秦淮河與長江的水陸門,從城西或長江進入南京城都是走這道門。
南京城內,象征性地大索過三日又松懈下來。正常人都認為逃犯們早就遠走高飛了,誰會傻了吧唧地留在城內?
四周的難民還在往城里涌,趕走了一批又來了一批。特別三山門是南京城西邊最重要的一個門,也是南京城最忙的一個城門,每天江上陸上不知道多少災民、客商進進出出。
魏大紳五人就這樣大搖大擺地搖著一條船,載著一船鮮魚、茨米、藕帶等湖鮮從三山門進到南京城,水城門稅丁收了過境稅就放行了。
魏大紳來到南京江右會館,陪著笑用南京官話問道:“管事先生,上好的魚貨要不要?天這么熱,我們也不愿意守在路邊慢慢售賣,指不定到晚上就臭了?!?/p>
這些河湖水鮮確實不錯,價格也公道,會館管事收購了這批貨,還饒了他們一頓晚飯。
江西行商、游學南京的江西學子、在南京各衙門當值的江西籍官員又陸續來到會館飯堂,吃過飯后眾人如往常一樣去秦淮河邊消食。
魏大紳對其余四人使個眼色,讓他們在船上等待,自己悄悄跟上一名七品官員,來到僻靜處,魏大紳快步上前,在那名官員身后說:“這位大人,請留步!”
那名七品官員轉身疑惑地打量魏大紳,魏大紳看看左右無人,咳嗽一聲道:“桂子月中落?”
官員顏色更變渾身發抖,四下看看,緊張地問:“你是?”
魏大紳也不隱瞞,直率回道:“寧王護衛指揮使魏大紳,前幾天從詔獄反出來的?!?/p>
這名七品官姓劉,正是去年為陳恒找房子的應天府戶房八品官員。今年他升了一級,正在運作到哪個二等縣當個知縣。
去年陳恒在萬壽宮被三眼銃集火而一命嗚呼,劉官員得以沒被暴露。他在去年南京大索時被嚇得要死,出門就看到街口牌樓上掛著串串人頭,天天向許真君祈福保佑。
許真君果然顯靈了。吉安知府伍文定在南昌城北黃家港打敗寧王軍隊,抓住寧王的太師李士實。伍文定知府氣性大,見李士實不跪,立刻下令把李士實當場杖斃。
負責寧王在江南地區策反、暗樁的主事就是李士實李太師。這個消息傳到南京,劉官員長舒一口氣,立刻跑到萬壽宮還愿。
未曾想許真君百密一疏,還有人知道自己的存在!
劉官員吃驚地問道:“你們好不容易從詔獄反出來,還不隱姓埋名洗白自己?逃出南京又回來是何道理?”
魏大紳慘然一笑道:“天下之大,何處可去?不外乎是換個名字去給富商看家護院,或去邊關投軍罷了,跟死又有什么區別!”
劉官員見多了身在高位陡然跌落后心態失衡的人,遂勸道:“高處何如低處好,下來終比上來難!你們在詔獄呆了那么久,還沒有適應過來嗎?忘記過去吧,大明之大,躲到哪個山區娶妻生子,安安靜靜度過余生不好么?”
魏大紳卻說道:“中隱隱于市,南京這么大,藏幾個人很方便的!我們在大城市呆慣了,都不想跑到山里去。還請劉先生幫我們租個房子搞一個身份。”
劉官員沒想到還是擺脫不了寧王陰影,恨恨地說:“你們都是嘎沙糕,神頭搭腦,能成什么大事!莫要連累我!”
“我對天發誓,無論什么情況下都不供出你!你幫我們找個住處,在南京找個事做,以后絕對不麻煩你了!”
劉官員原地繞了幾圈,苦惱地說:“可以給你們找一個公房,你們租下來,另外還有一些府政工程,你們先做著!今后莫要再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