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寧街十號。
首相官邸內,氣氛壓抑得如同密不透風的墓穴。空氣里彌漫著一股上等古巴雪茄燃燒殆盡的焦糊味,以及一種名為絕望的、無形的酸腐氣息。
詹姆斯·里德副首相面色灰敗,精心打理的金發此刻像一蓬枯草,他整個人失魂落魄地深陷在昂貴的切斯特菲爾德沙發里,像一尊正在融化的蠟像。他面前那只名貴的水晶煙灰缸里,已經堆滿了雪茄的殘骸,像一座小小的墳塋,甚至有幾根只抽了一口,就被他神經質地狠狠摁滅。
就在半小時前,一向以“鐵娘子”著稱的首相女士,將一疊印著全球各大報紙頭版的傳真件,像甩垃圾一樣,狠狠摔在他的臉上。紙張的邊緣劃過他的臉頰,留下一道微不足道的紅痕,卻像是烙鐵一樣滾燙。
“詹姆斯,看看這些!”她的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那種眼神,里德從未見過,像是在看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你讓我,和整個大英帝國,都成了全世界的笑柄!”
《泰晤士報》頭版:《倫敦陷落日!東方巨龍的金融閃電戰!》
《華爾街日報》頭版:《謝菲爾德的沉沒與一個帝國的黃昏》
《朝日新聞》頭版:《金錢的戰爭:誰是南大西洋的真正勝利者?》
每一個標題,都像一把重錘,將他的尊嚴和政治前途砸得粉碎。
隨后,首相首席秘書艾倫·格林,一個總是面帶微笑、看起來毫無威脅、仿佛永遠不會生氣的標準英倫紳士,走了進來,用他那標志性的、溫和而客氣的口吻,請他暫時回家休息,等待后續通知。
“休息”,多么體面的詞。里德知道,自己的政治生涯,已經隨著那艘名為“謝菲爾德”的驅逐艦,一同沉入了冰冷、黑暗的南大西洋海底,永無浮起之日。
“艾倫……”里德抬起布滿血絲的眼睛,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在生銹的鐵板上摩擦,他像個溺水者,徒勞地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個東方人……那個魔鬼……他……他到底想要什么?”
艾倫停下腳步,回過頭,臉上的笑容依舊溫和得體,但那雙藍色的眼睛里卻毫無溫度,像在審視一件即將被處理掉的廢棄家具?!袄锏孪壬?,我想,他想要的,是你之前通過威爾森先生,威脅要讓他付出的,那個‘代價’。”
一句話,如同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準地刺入里德的心臟。
說完,艾倫不再理會這個已經癱軟如泥的男人,他微微欠身,轉身走進了首相辦公室。他知道,現在不是追究一個失敗者責任的時候,而是要去見那個東方的魔鬼,把帝國“皇冠”上那些被硬生生撬走的明珠,一顆一顆,屈辱地,再談回來。
……
當舊帝國的權力心臟在腐朽與絕望中掙扎時,新的太陽正在威廉王大街81號升起。
交易大廳里鼾聲四起,橫七豎八的交易員們睡得東倒西歪,空氣中混合著披薩盒的油膩味、汗味和燃盡的腎上腺素味道,像一場狂歡派對后的狼藉現場。大衛·科恩像個嬰兒一樣抱著一個空酒瓶,蜷縮在指揮臺下,臉上掛著癡漢般的笑容,嘴里還不停地念叨著:“買……買下羅爾斯·羅伊斯……送給老板當座駕……老板萬歲……”
頂層辦公室里,檀香的氣味重新變得醇厚寧靜。
陸青山換了一泡新的武夷山金駿眉,金黃透亮的茶湯在白瓷杯中微微晃動,映出他平靜無波的臉。
陸青軍和李俊杰正像兩只土撥鼠一樣,趴在巨大的辦公桌上,一人拿著一份今天的交易匯總報告,對著那串長得讓他們頭皮發麻的零,一遍又一遍地數著,臉上是如出一轍的、傻乎乎又無比亢奮的笑容。
“哥,我數了三遍,沒數錯!真是一千三百八十億英鎊……我的親娘嘞!”陸青軍咂了咂嘴,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錢,“我當初在蘆臺曬一年鹽,不吃不喝,怕是得從盤古開天辟地一直曬到現在!”
李俊杰則扶了扶眼鏡,在他的筆記本上,用微微顫抖的筆跡,鄭重地寫下新的標題:《論神之領域中財富形態的非歐幾里得幾何結構與維度躍遷》。他覺得,用商業或者金融來形容老板的行為,都是一種褻瀆。這是一種更高維度的意志,對低維度世界的降維打擊,是一種創造規則的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