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厲忙完庫房的事后,來到了谷莊那間臥室兼辦公室的禪房里。
明厲站在谷莊的桌前,姿態謙和得恰到好處,雙手微微交疊放在身前。
臉上掛著一副誠摯得無懈可擊的笑容,那笑容似乎能融化最堅硬的寒冰。
他開口,每一個音節都像是被精心打磨過,圓潤、飽滿,又帶著一種奇特的、仿佛浸潤了佛前燈盞里上等芝麻香油的滑膩感,流淌在安靜的室內:“谷組長,您看,咱們出家人,講究個‘莊嚴國土,利樂有情’。”
“這廟宇修繕,本就是功德無量的善舉。”
他微微向前傾身,語氣愈發懇切,“我們寺里呢,也總想著為這份功德盡一分綿薄之力。”
“為政府分擔一些開支,給國家減輕些負擔。”
他觀察著谷莊的表情,見對方沒有打斷的意思,便繼續沿著那圓滑的腔調往下說,“眼下工地上,缺乏圍擋,還有那些木料堆著,風吹日曬雨淋,損耗大是不是?”
“東妙監院就想著,要是能批一張條子,讓寺里派人下山去采購些工業用布回來,問題就解決了!”
明厲攤開雙手,仿佛在展示一個顯而易見的妙策:“您想啊,這布用處可大了!”
“即可做圍擋,又可蓋在木料堆上,防雨水滲透,保護公家財產。”
“這木料損耗小了,政府的修繕開支自然也就省下來了。”
“我們出家人別的做不了,只能在這方面實實在在為政府分憂解點難啊!”
他臉上的笑容紋絲不動,眼神卻像最精密的探針,捕捉著谷莊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變化。
谷莊抬眼,目光落在明厲那張笑容可掬的臉上,眼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哦?工業用布?”
“寺里……自己沒布了?”
他的聲音不高,卻像一把無形的尺子,丈量著對方話語里的虛實。
“沒有!絕對沒有了!”明厲立刻搖頭,那動作幅度不大,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肯定。
“寺里您也是知道的,庫房這些年放的那些舊料子,都朽爛得不成樣子了,拿去遮料子?怕是風一吹就散了架子!根本使喚不動啦!”
“我們,我們早就將它們做廢料當垃圾倒了。”
他的聲音拔高了一度,臉上的誠摯瞬間又加重了幾分,甚至帶上了一點恰到好處的委屈,“谷組長,您要是不信,咱們現在就可以去庫房看一眼!”
“眼見為實嘛!”
“保管您看完了就明白,空蕩蕩的,連塊像樣的包袱皮都難找出來。”
“確實是什么都剩不下了,一片也尋摸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