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植覺得扯遠了,問道:“為什么楊一清公進內閣比羅老師要好,就是因為今圣聰明過人?”
“楊邃庵掌過軍,打過仗,正德五年八月十五日那天受內閣之命,對奸黨下手快準狠。
現在是關鍵時刻,嘉靖四年,今圣起用了很多百年來靠邊站的武勛掌握軍隊,成安伯郭瓚、成山伯王洪等眾多武勛已經進入五軍都督府,又令閻洪老公侵占兵部職權,這是個危險的信號!
武宗直接提拔重用沒有根基的底層軍官,我們有辦法;今圣提拔與國同庥的武勛,我們真沒有辦法。所以,”
費宏總結道:“目前讓楊邃庵入閣更合,他可以提拔昔日舊部武將進京營,反過來摻沙子。希望你們師徒識大體顧大局,相忍為國,不要跟楊邃庵爭入閣。”
楊植沉思良久,抬起頭來見費宏和藹可親地看著他。
“費首輔,所謂的太子老師云云,都是未來的畫餅。今圣納一后二妃已有三年,迄今無一子一女。指不定今圣與武宗一樣,無法生育,到時候又從外面來個宗藩繼承大統,晚輩就像李廷相學士靠邊站。
所以,晚輩不想因為一個虛無縹緲的畫餅,放棄眼前的功名利祿。”
武宗死后,翰林院被小小地清洗過一次,本來十有八九能入閣的翰林學士李廷相被打發任南京吏部侍郎,從此消失在政壇。
“這……”,費宏沉吟一下道:“你說的話有道理。那今年讓楊邃庵、羅整庵都入閣吧,老夫回老家休養,楊邃庵為首輔。”
楊植感激道:“費首輔義薄云天,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晚輩雖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費宏擺擺手道:“都是自己人,當首輔太累,老夫也想休養幾年,回鄉調理身體。
那楊邃庵的根基亦在東南,與羅整庵都是自己人。樹人,你未來的前途不在楊邃庵之下,贛吳浙閩四地利益一體,不要忘了自己的根本。”
元旦過后,嘉靖對于《大禮集議》非常滿意,令人將其刊印出來,賜予每個宗藩一本,又讓各地官府印刷出版,并詔令中外曰:“現在大禮已定,從今往后,凡是假言陳奏者,必罪不宥。”
經內閣批準,席書加銜少保,羅欽順加銜太子少傅,楊植兼了詹事府右春坊右庶子,另外還有一些支持嘉靖的外圍官員附名于編書,也雞犬升天。
新年后朝堂的第一炮由兵科給事中夏言打響。他上了一份奏疏指斥郭勛、閻洪,說京營武備廢弛人浮于事,郭、閻二人罪不可恕,嘉靖將奏疏轉發兵部、京營提督府。
郭勛急忙找到楊植:“大侄子,你幫伯父我分析一下,這是圣上的意思,還是夏言的意思,或者是文官們的意思?”
楊植在院中踱步,半晌后道:“伯父你先上疏自辯,云夜不能寐,痛心疾首。先承認夏言所云皆是事實,京營積弊由來已久,自上任以來,已盡力補偏救弊重整士氣!但武將的人事權不在提督府,朝廷授武職過濫,不合格的武官多充塞京營,嚴重影響京營風氣!
請朝廷派兵部之外、侍郎級別的大臣前往兵部,主持京營整頓工作。臣不勝惶恐,上疏請辭十二團營提督。”
郭勛琢磨一會,憂心忡忡道:“我不會弄假成真吧?如果其他的科道言官一擁而上,落井下石怎么辦?”
“伯父有議禮之功,圣上是個念舊情的人,只要他還能控制朝政,你就沒有事。一旦張璁、桂萼、方獻夫全部離開朝堂,你就要馬上辭職保命。”
郭勛傷感道:“連你也保不住我嗎?”
“伯父,我現在才是侍講學士!
你別急,小侄去找大司馬問問情況,看看他知不知道內情。”
兵部尚書李鉞百忙之中,在辦公室里接待了楊植:“你是不是為夏言而來?”
楊植震驚道:“大司馬明見萬里,果然晚輩無所遁形!
實不相瞞,是大伯父托我來打聽一下,那奏疏是夏言獨走?還是朝臣想敲打武勛、御馬監?如果兩者皆非,那有可能是圣上投石問路,因勢利導,進一步掌控十二團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