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瓚是溫州府永嘉縣人,他的一個永嘉老鄉叫張璁,今年考中進士后在禮部觀政。兩老鄉閑聊時張璁順便說了一嘴,王瓚深認為然,部議時就提出來了。”
楊廷和勃然大怒:“有異議者即奸邪,當斬!
朝廷是天下人的朝廷!豈可鄉黨抱團取暖,黨同伐異!今圣年幼登基,容易像大行皇帝那樣被奸佞蠱惑,明日我就讓王瓚到南京禮部當侍郎去!”
毛澄想起御史經常攻訐楊廷和庇護四川老鄉門生弟子,不由得臉現不以為然之色。
楊廷和見夜深了,不便再聊,說道:“前漢、前宋這種事不是沒有。從益王家里過繼一子給老興獻王就行了,就遵循舊例吧。吾等老臣,不要讓天子走上邪路!”
距離嘉靖登基已有一個月,楊廷和及群臣又上了一份奏疏,先稱贊嘉靖“嗣登大寶一月以來,用人無不當行政無不宜,群小遠斥積弊一清,天下聞之忻忻然”,又說嘉靖好學,視朝之余在文華殿觀書寫字,“外廷聞之,亦皆舉手相賀堯舜之圣復見”,所以我們大著膽子請求為圣上每天日講祖訓一二條。
嘉靖看到奏疏差點吐血,楊廷和第一句就說“嗣登大寶”,直接把嘉靖當孝宗的兒子來說,又要求每天都給嘉靖講祖宗之訓,分明把嘉靖當太子來教育。
過幾日,楊廷和、禮部尚書毛澄等又上疏催嘉靖云:禮法對天子至于庶人一視同仁,皇上祭祀興獻大王時,應稱其為皇叔父,自稱侄皇帝。皇上宜先讓益王之子去安陸管理王府事務,再過繼給興獻大王。這個道理來自宋儒程頤之說,有理有據。
奏疏后面還貼心地附上程頤當年給宋英宗的建議。
楊廷和這日下值回家正坐在書房時,門子來報有內官自稱張佐者來訪。楊廷和知道張佐是誰,疑惑問門子道:“那內官可曾攜帶羅蓋彩輿?”
門子見多了來首輔府上宣旨的太監,稟告說:“不曾有儀仗。那內官只帶了兩名小奉御,身著便衣。”
楊廷和連忙來到大門邊打開側門一看果然是張佐。張佐如門子所述如平常士紳打扮,他蹩進門內抱拳說道:“寅夜來訪,望首輔見諒!”
兩人進了書房后,楊廷和知道張佐必有有至機密要事相商,揮揮手趕走仆役。卻見張佐起身將門關上,撲通跪倒,口中道:“首輔開恩!”
楊廷和嚇了一跳,騰地從座上起身,急步上前扶起張佐道:“張老公何故如此?”
張佐起身流著淚說:“近日皇爺爺噩夢連連,云晚上夢見亡父對自己哭泣,自己走過去亡父卻消失不見,以致經常半夜驚醒。
主憂臣辱,在下雖殘缺之身,見皇爺爺憂慮,遂自作主張,冒失上門,求首輔莫要為難皇爺爺,使之骨肉分離,背上不孝之名!”
楊廷和臉色陰晴不定,思考后溫言說道:“禮法者,圣人依據天理所制也,豈可為私情所更改乎?
天下者,為天下人之天下也!邊關將士出生入死致雙親哀痛;吾輩士人自出仕之日即遠離父母不能堂前侍奉。此文武二者皆非不孝,乃以天下人為父母之大孝也!
天子者,以一人奉天下也。圣上聰慧,自然明白道理。張老公事君以忠,莫要自行其事,代圣上主張。今日之事,我決不外傳。”
張佐呆呆地站在堂中抽抽噎噎,根本想不到什么說辭。楊廷和見狀寬慰幾句,好說歹說,勸走了張佐。
次日小朝會,毛澄在金水橋上攔住楊廷和,拉到一旁低聲問道:“近日府上可有中官造訪?”
楊廷和還以為家中仆役泄密,心里怒火中燒,臉上卻現驚訝之色,反問道:“未曾有過!大宗伯何出此言?”
毛澄見左右無人,為難說道:“昨夜黃錦來到我家,見面即送上兩錠金子,云不要為難圣上。我當然是拒絕不收,好說歹說勸走了黃錦。”
楊廷和呵呵一笑說:“大宗伯真乃狷介耿直之人!圣上不占理,就想拿黃金收買大臣,小兒心思,何其幼稚爾!說出來誰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