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爾沒有絲毫尷尬,一身香汗兩腋狐臭走上前道:“哦,親愛張大官人,請不要懷疑我的用意。對于我們來說,從哪個人手里進貨都一樣的!我向圣母發誓,如果我有壞心思,你可以用尖頭皮鞋狠狠地踢我的屁股!”
楊植忍住刺鼻膻味,興沖沖說道:“哦天吶,對面的老伙計,該不會就是那位蓋爾先生,張大官人剛才提到過你!蓋爾,一位杰出的佛郎機紳士!媽祖娘娘在上,今天我真是夠幸運的,居然能夠在這里見到你!”
蓋爾大喜,拉著楊植、張時興的手,盛情邀請眾人去市政廳做客:“嘿!每一位來到雙嶼島的客人,不管來自哪里,都會受到最熱情的款待!我們去市政廳吧,我向圣母發誓,佛郎機的火腿不次于大明金華火腿!”
踏馬的真把自己當主人了!
幾人正說話間,山腳下傳來幾聲炮響,小宦不禁花容失色。突如其來的炮聲使楊植下意識一把扣住蓋爾,身后的趙大張二不由自主手按在腰間刀上,三人身形晃動,就要動手。
許大、宋素卿卻是不慌不忙,面帶微笑。蓋爾哈哈大笑不以為忤,他把楊植帶到路口,指著海上說:“我尊貴的客人,請看看我們佛郎機人的熱情,就像鐵匠鋪中燃燒的火爐!”
楊植等人向山下看去,只見海面上來了一支船隊,港口的碼頭上有人鳴放禮炮,港口馳出二十艘小船為船隊引導進港。
“看吧,這隊商船來自滿剌加,他們得到雙嶼島最高的禮遇!任何客商,都是雙嶼的昊天上帝!”
楊植松弛下來,心中佩服佛郎機人的精明。但楊植知道,西洋番人之所以熱情好客大方體貼的生意人模樣,是因為西番打不過大明,如果能打過,西洋番人早把大明子民清空了。眼前的佛郎機人不久前為找一個中轉島,把印尼兩個島的幾萬居民殺得一干二凈,這兩個島沒有后人,自然就沒有人提這個事。
蓋爾身上刺鼻的體臭使楊植不想在島上多呆一會,楊植松開蓋爾向后退幾步,抱拳說道:“蓋爾先生,我們還要去福建,返程再來。”
蓋爾挽留一下不見成效,非常遺憾的樣子,陪著楊植向山下港口走去。楊植邊走邊問張時興和蓋爾:“朝廷禁海,這雙嶼島距離寧波如此之近,不怕水師來圍剿嗎?”
張時興不以為然地說:“楊老爺,你去打聽打聽,朝堂上力主禁海的就是我們寧波四大家族的官員,浙江水師皆參與雙嶼海貿,不然哪有商船過來。”
蓋爾也說:“楊老爺放心,佛郎機人、日本人在島上至少有三千人!我們三千佛郎機人就可以征服比大明大兩倍的地方!”
楊植心中冷笑。托我大清的福,使得后人對東洋、西洋番人的本事高估了五倍,鴉片戰爭同期的緬甸都能三次堂堂正正打敗英軍,陣斬英軍一萬余名,最后還是英軍派特種兵抄小路直奔緬甸王宮俘虜了緬甸國王才迫使國王臣服。
二十年后朝廷派了一位蘇州籍官員朱紈任閩浙巡海巡撫,提督軍務來剿海匪。朱紈是高武進士,一向以軍功立身。他瞞天過海,從福建調來四千多鄉兵剿滅了雙嶼島,島上近五千佛郎機人及倭寇依建筑巷戰都沒有打過福建來的客兵。
福建鄉兵把石頭沉入港口,廢了雙嶼島航道。戰后一個月中,仍然還有一千多艘不知情的外洋商船跑來雙嶼交易。
朱紈的下場很慘,被寧波籍官員誣陷入獄,在獄中自盡身亡。
倘若在這個流淌金銀之地設一個稅關,不比蘇州滸墅關、北京張家灣強一百倍?
楊植隨口敷衍蓋爾的閑扯淡,對來歷不做解釋,來到港口正要上船,蓋爾卻說請楊植等待一下。
不一會,一個南洋黑奴氣喘吁吁跑來,蓋爾抽出皮鞭劈頭蓋臉就向黑奴打過去,詈罵道:“哦,該死!你這只愚蠢的土撥鼠!你比暹羅的烏龜還要慢,看在圣母瑪利亞的份上,我發誓要扒你的皮!”
南洋黑奴被抽得滿臉鮮血,不敢躲避。他跪在地上,從背上解下一個小盒子遞給蓋爾。
蓋爾接過盒子又送給楊植,說道:“按大明的風俗,我應該送給楊老爺見面禮!這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楊植沒有推脫,爽快地讓趙大接過盒子,與佛郎機人告別,在張時興船只的引領下,馳向寧波。
船上趙大打開禮盒,盒中居然是幾塊金餅。楊植知道佛郎機人在呂宋島發現了大金礦。佛郎機人和倭人一樣,拿著金銀毫無用處,只有上大明采購。
佛郎機人對大明的任何商品都瘋狂追捧,除了鋼鐵、瓷器、絲綢、茶葉之外,大明的一本書籍都可以在歐羅巴換到等重的黃金。
船只很快到達寧波港,宋素卿老家距槎湖不遠,張時興遂熱情相邀一行人去槎湖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