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江籍貫江西吉安府永豐縣,考上進(jìn)士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學(xué)問不精深,所以回老家又讀了幾年書,年后第一次出仕來華亭縣。
雙江對華亭縣有些想法,正需要華亭鄉(xiāng)賢鼎力相助。”
喲,又是一位吉安人!又是一位未來拜王陽明為師的吉安人!
楊植熟視聶豹良久,被聶豹第六感探知。聶知縣以為小秀才是陸老爺?shù)耐磔叄粠С鰜硪娛烂媾c自己混個臉熟,直接問人不禮貌,于是轉(zhuǎn)向陸老爺問道:“這位小友,是陸前輩的親戚?”
陸老爺介紹說:“此位小友是鳳陽錦衣衛(wèi)總旗,南直江北五府小三元,楊植楊樹人。”
“啊?”聶豹頓時有刮目相看的神情。“莫不是寫下‘十有九人堪白眼,百無一用是書生’詩句,羅天官的弟子,被圣上捏過肩的楊樹人?”
陸老爺夏秀才齊齊吃驚,他們在官場上沒有根腳,對升遷沒有任何想法;再加上身處江北地域,鳳陽對文人圈隔絕,使得他們消息較閉塞。兩人平時也不怎么關(guān)注外面的事,哪怕是邸報都懶得看。
陸老爺當(dāng)知縣時經(jīng)常去社學(xué)、縣學(xué)勸學(xué),不免有些童生、秀才四處張揚說知縣跟自己談笑風(fēng)生。前年只聽楊植吹牛逼說與羅翰林在南京吏部論道,還以為是少年仔跟那些書生一樣攀附吹水。
沒想到楊植居然真的是羅老天官的弟子,聽話音還和皇上互動過?
陸老爺乜呆呆地一下愣住了:楊植你踏馬的不是人!早把一切告訴我,我就不辭職歸鄉(xiāng)了!
卻見楊植謙虛地說:“晚生是‘泥絮沾來薄幸名’罷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憤青的年齡!”
楊植把話題鎖死,聶知縣有主要賓客在,禮儀不允許跟楊植多談,又向陸老爺?shù)溃骸瓣懬拜呏蚊窠?jīng)驗老道,今日歸隱舊居,逍遙林泉固然好,但縣里的事務(wù)少不得要叨嘮前輩,請前輩多多費心籌劃!”
陸老爺心疼了自己一分鐘,魂不守舍地隨口說:“好說,好說。現(xiàn)在你是我的父母官,你干什么我都支持。”
聶知縣喜出望外,說道:“華亭江河湖汊眾多,泥沙淤積,流水不暢。我籌劃深挖河、塘,恢復(fù)交通,引河入海,圍塘為田,不但可以以塘泥造田,還能使三千余戶農(nóng)民恢復(fù)生產(chǎn)!”
這也是華夏古典地方官的傳統(tǒng)施政方針,中規(guī)中矩。長三角平原就是經(jīng)歷了華夏人民數(shù)千年的圍湖圍塘造田,終于從春秋時期蠻荒落后的吳越,變成唐宋之后的人間天堂,并繁榮至今。
陸老爺身為一個合格的華夏兒女,dna里就渴求耕地。他聽到聶知縣的宏圖大志,迅速從失落的情緒恢復(fù)過來,而且還感到慶幸,遂抖擻精神問道:“那增加的耕地,縣里是做公田還是拍賣給私人?”
聶知縣猶豫道:“看情況吧,此項工程浩大,縣里不出錢,需要鄉(xiāng)紳捐資,縣里留一半做公田,另一半看出資情況分配給出資鄉(xiāng)紳。”
這種模式也很傳統(tǒng),幾千年來都這樣。楊植的前世,政府搞房地產(chǎn)也是這樣的套路。
楊植突然問道:“晚生冒昧敢問一句,深挖的河塘是哪一處的?”
踏馬的關(guān)你屁事!你家鳳陽年年發(fā)大水也不見你操心!
看在羅天官面子上,聶豹非常重視楊植的問題,請師爺拿來華亭縣地圖,指著地圖說道:“此處、此處,還有此處。”
楊植看著地圖,說道:“如此一來,那吳淞江更加曲折,蘇州就要被倒灌了!”
聶知縣、陸老爺一時愕然:你是不是說華亭縣以鄰為壑?
歷史上就是吳淞江下游淤積不暢倒灌蘇州,海瑞在萬歷年間花了大力氣把吳淞江引入黃浦江,使得蘇州失去直接出海的河道。
楊植搖搖頭說:“不妥不妥,增加田地固然好,但是蘇松地肥田熟,隨之能養(yǎng)活的人口更多,五十年后怎么辦?”
聶知縣一時無言以對:誰知道五十年后的事?我增加華亭縣耕地是害了華亭縣不成?
如果你不是吏部天官的唯一弟子,我踏馬的現(xiàn)在就打你出去!
你自己選的,正德也留不住你!我說的!
你都十八歲了,居然還和我十四歲時一樣: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聰明,最有見識的人!
聶知縣和藹可親地說:“哦?自古以來只要做事,就有挑刺的人,做的越多,錯的越多!”